35 那双眼睛看着的人只有一个那抹笑容给的也只有一个人(1 / 2)
四更过半,夜色深厚如泼墨而成,将军府的主院却灯火如昼,数道菜肴点心被端上了石桌铺满。
当空郎朗,星稀月明,正是个适合一家人共同赏月看夜昙的好夜晚。
不大的圆石桌坐着三个人,既是名义上的君王臣子,又是表面上的兄弟姐妹,周围则是各自的下属奴仆静声侍立,看情况给他们添菜倒酒,气氛倒还算和睦可亲。
“哦,原来皇姐带着你去了城南的花市啊。”
年轻的皇帝耐心听完了帝渺手舞足蹈的叙述她今晚一夜的经过,嘴角高高勾起,如同正常关忧自家妹子的大兄长般问她。
“你今晚过得快活不快活?满意不满意?”
“我很快活,也很满意!”
帝渺点头的劲道就像是小鸡啄米,水灵灵的杏眼招子瞧着颇动人心,随后迟疑片刻,略是心虚的问皇帝。
“四哥哥,你会不会怪我不守宫规啊?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便是,千万别怪阿姐,是我一个劲的求着阿姐带我出宫的!她一向宠我,是被我死活逼着才肯答应的,和她无关的。”
自从三人落座后就一直默默吃菜喝酒,从未加入话聊的帝渚脸色变了变,她却并未着急立刻揽罪认错,而是抬头直接看向皇帝,静静看他要如何作答。
而皇帝见她终肯抬头正视了自己一眼,心底的沉闷稍稍消散一些。
他眯眼温柔笑道:“傻姑娘,朕怎会怪你和皇姐?你一直身处深宫,对外会有好奇心是难免的,这么一点小事朕要是就大肆怪罪与你,莫说你不服,就是皇姐也定然打心眼里的不服吧?”
最后一个问题他抛给了帝渚,而帝渚听着他暗有所指的的话语,只是干巴巴,冷冰冰的回了句臣不敢,便再无他话。
见状,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态度的皇帝并不恼怒,只是盯着帝渚的笑容泛着一些古怪,笑得帝渚背后一阵鸡皮疙瘩的冒。
直到帝渚脸色越来越冷,快是不忍看时他才扭头转向身旁侍立的段云水,吩咐道:“去把朕准备送给皇姐和帝姬的中秋礼物拿过来吧。”
此次夜访将军府,皇帝身边就带了心腹太监和三四个禁军侍卫,进了将军府亮明身份后也没过多出现人前,只待在主院安静的喝茶耐心等待帝渚她们回府。
鬼知道在春冬等人知晓皇帝亲自驾临时,个个是吓得差点魂飞破散,不知所谓,将军又不在府中,他们只得谨慎惶恐的伺候着,这一晚背后流的冷汗都足以给他们洗个澡了!
对此,帝渚都不知是该佩服皇帝摸夜出宫的英勇行为,还是该同情自家几个下属被吓得够呛的可怜心肝。
趁着阴沉吓人的段总管奉命去取东西的空当,帝渺凑近皇帝身边,娇笑问道:“四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和阿姐在一起啊?”
“其实朕今日一早就想着接你入殿,再唤来皇姐咱们三人一起过节,所以两更时分便吩咐了人去你宫里邀你呀!”
差不多是她们前脚刚走,皇帝的人后脚就到,而她们还以为是隐瞒的天衣无缝呢!
脸皮薄的帝渺十分羞涩,双手捂着小脸不敢看他,皇帝只当看不见,依然慢慢笑道:“谁知朕的人一去发现床上无人,帝姬竟然不见了,把他吓得半死,慌忙跑了回来回禀朕。”
“宫内守备严谨,宫女们也说没听见有异响,今日又是佳节,朕便估摸着应当是皇姐带着你偷偷出宫了,就领着奴才出宫来寻你们,哪想府中你们也不在,朕这一等就生生的等了两个时辰呀!”
他说完便哀哀叹气,故作失望难过之态,引得帝渺心里生急,怕她的好哥哥被自己伤了心,慌忙认错。
“是我错了四哥哥,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你平日那般忙碌,我不想打扰你,并不是故意让你扑空的,下次我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皇帝含笑问她。
“真的真的!”帝渺点头点的纤细脖子都要折断,就差当场赌咒立誓。
“以后皇姐带我出去玩,我一定会叫上四哥哥的,最起码也会告知你一声,不会再让你扑空找不着人!”
她说的理所应当,语态认真,分明是真真正正的把皇帝当做自家血肉亲人的在意,听着今后是不打算向他藏一点私心。
对面的帝渚正在仰头喝烧刀子,一听就被呛了一口酒,捂嘴使劲咳嗽了两声。
她身边的在春冬急忙凑上前给她抵上帕子,眼色复杂的关忧道:“将军,你喝慢些吧。”
不然隔三差五的被惊吓一次,怕是酒还没喝完,人就呛死在了这里。
旁边不知真相的帝渺慌忙给她递来了一杯清茶给她顺喉,帝渚两口咕噜喝下后平复了些便沉着脸摆摆手。
“不喝了。”她吩咐道,“把这些酒都撤下去。”
今日有这两个活宝贝在,她这酒就别想喝的安生。
罪魁祸首还在旁边意味深长的笑着劝她:“皇姐,酒是个好东西,今日也是个好日子,好日子怎能不配好酒?如此不是白白浪费这好夜色了。”
“酒是好酒,就是臣的命不是好命,怕坏了好酒,故此不喝了。”帝渚皱眉看向皇帝,字字含针带刺,心情恶劣可见一斑。
而她心情越是恶劣,某人的心情就越好。
所以纵使她话里的深深恼意与故意讽骂昭然若揭,他仍是心情不错的歪了歪头笑笑,不置一词。
直到此刻,帝渺才是看出了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好。
皇帝始终嘴角带笑,温温和和的好人模样,相比之下帝渚则是从头到尾的冷然漠视,说话冷淡,鲜少正眼看皇帝。
于是想当然的帝渺就偏向了表面看似温和无害的皇帝,埋怨帝渚道:“阿姐,你怎么对四哥哥说话的?他可是你的弟弟,我的兄长,怎么你的态度这么恶劣难看啊?”
刹那,帝渚的脸色好看到一言难尽。
看着帝渚活像吃瘪却不敢回嘴的憋屈表情,这幅模样委实难见一回。
皇帝看得浮出诡妙笑脸,既不帮衬也不反驳,只举杯慢慢悠悠的喝了口暖茶,一口入胃,齿间余留清香不散。
果然他这次做的决定不错,多了一个帝渺,乐趣无穷。
“我没有,渺渺,你想多了。”
面对自家放在心尖上的妹妹,帝渚一概是无底线的退步妥协,满口认错。
她柔声哄道:“怪我语气不太好,你莫要生气,阿姐给你道歉好不好?”
“你给我道歉做什么?”帝渺不饶人的瞪着她,指了指身边无作为的皇帝,埋怨嚷道,“你是对四哥哥态度不好,你应该给他道歉啊。”
话音一落,帝渚的脸色简直美妙纷呈,皇帝在旁看得忍笑的不行了。
他怕今晚一夜过后帝渚恨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做事还是要给自己余留后地。
因此他率先出口当了和事佬,很是大气的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好了好了,渺儿,皇姐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并未故意对朕冷漠,你莫让她为难了!其实朕知道皇姐虽然表面冷漠,但心底还是视朕如亲友的!”
他还煞有其事的回头看向帝渚,笑问道:“皇姐说是也不是?”
帝渚眼神冷冷冰冰的看着他,片响垂了眼,沉声道:“是,皇上说得对。”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随口附和,语气也是郑重其事,似真这般认为,态度郑肯的反而让皇帝愣了一楞。
有一会儿他竟说不出话来,浅浅笑容的背后藏着外人不得而知的诡妙心绪。
“这就对了嘛!”
他们两人的内争暗斗,帝渺丝毫不知,一看两人起码在表面上还是维持了友好配合态度,心里也放松许多。
她拉起两个人的手拽到桌面上重叠按住,然后看住她们两人笑眯眯的立誓。
“阿姐,四哥哥,咱们三个是一家人,永永远远都是一家人!”
帝渺的手在最下面,皇帝的在最上,帝渚的在中间。
三只不同大小,不同肤质的手交叠相握在一起,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和谐亲密,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人。
皇帝怔怔看着桌上那交握的三只手,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指骨分明,皮肤温凉的手,没有挣扎,没有排斥,就静静的由自己握着。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将近一年时光,他竟是这般突然的情况下才能
“殿下,可要唤御医来为你诊治一番?”
被姜涞扶到亭中坐着休息的帝渚刚闭眼静静打坐疗养半柱香,耳边就听到那烦人的阴柔嗓调再次响起。
她闻声睁开眼,也不想看他,只语气冷淡的说道:“不用,一点小事,本侯休息会儿便好了。”
她话里强烈的疏离意味姜涞早就习惯,且他就是本着奴才尽责的本分随口问了一句而已,她不叫自己还省得费力跑腿不得好,所以顺口答应了下来。
顿了一顿想起什么,又问道:“殿下,刚才奴才听到此处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怎的就你一人?”
他当时正巧领人回宫经过附近,因听着这边的动静不低,似有人追跑,还有叫斥的声音。
他以为有贼人偷摸入宫,又怕是误会才撇下其余太监自己一个人跑来看看。
不想过来看到的却是缩成一只团鼠似的帝渚。
呵,人前人后威武不屈,高傲如斯的大将军原来也有今天啊?
早知道他应该把其他太监一并带来看她的笑话才是!
他心里不无恶意的想道。
“没有别人,只有本侯一个。”帝渚还是不看他,“应当是你听错了。”
姜涞一愣,诧异道:“听错了?”他的耳朵可是天生比旁人敏锐许多的!
帝渚这才舍得抬头甩他一眼,转眼间又是往日那个高傲不可一世,说话不容怀疑的大将军,面色冷淡,语气平平的重复。
“是,你听错了。”
听刚才那几人的意思不是要她的性命,只想让她走不得路。
那么幕后黑手便与她没有过多的深仇大恨,只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难堪罢了,又或者是为了一些原因不想让她出现在某些地方。
无论前者后者,她都有自己的办法调查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想让她不好看,哪会这般轻松的做到,更别说想毫发无损的脱身离开。
惹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这件事她自会私下调查,不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以免打草惊蛇,更无需告诉姜涞。
毕竟姜涞是皇帝的人,虽说皇帝叫杀手伤她的可能性不大,也没有理由……但人心难测,谁又说得准呢?
而且,姜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来的这么及时,怎叫她不心生怀疑?
不过想要试探这事是不是皇上做的,方法也简单。
“刚才确实有一个奴才走过。”帝渚说道,“他没带宫中腰牌,神情又慌乱,本侯看的生疑,就叫他停下来让我瞧瞧,没想到他竟回首就要打本侯一拳,却反被本侯打了一掌跑掉了,但他逃跑的慌乱,不小心掉下了一个东西。”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玉扳指,递到了姜涞身前,吩咐道:“估计这东西是那奴才的贴身之物,你带了去交给皇上,看他如何处理吧。”
“交给皇上?怎地不交给慎刑司或者西厂的教司庭询查?”姜涞顺势接了过来,有些奇怪。
把扳指递给姜涞时,帝渚就在暗中仔细的审视姜涞的神情。
见他姿态并未作伪,眼中的确清明非是故意掩藏之意,心里已有了然之味。
她扭过头,淡淡说道:“说的也是,本侯糊涂了,那你交给西厂查吧。”
玉扳指确实是她在与那些人对战时无意得到的,不过给姜涞的这个却是假的。
会拿这东西来试探姜涞,是因为如果这事是皇上雇人所为,那他是不敢直接交给西厂审查的。
西厂的掌权督公与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段云水一向合不来。
后宫的守卫杂事皆是归属段云水的职权范围内,一旦后宫出事西厂肯定会借着机会大肆做文章。
到时候这件事哪怕最后不被查得个水落石出,皇帝也有一段时日不得轻松了。
可姜涞看到这枚扳指后听她要他交给皇上也并不慌措,还坦荡询问她为何不交正规审查机构反而给皇上,可见他却是不知其间内事。
因为他要是知道,是万万不敢这般说,更不敢应承下来的。
应承下来,那就是背抗皇上。
想到暗害自己的人并非皇上,帝渚心底也轻松一些,且今日姜涞也算是帮了她一回,拿人手短,于是对姜涞的脸色也不好再那么的冷酷无情。
她打坐完毕之后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感觉身体恢复的良好,肋下也不再疼的钻髓入骨。
她转头对姜涞低声劝道:“今日之事,你莫要传出去,引起旁人多心。”
她停了一下,补充道,“更别告诉永宁帝姬,免得她知道了担忧。”
可惜帝渚自认为的好脸色在姜涞看来和平日依旧没多大差别,于是听着就有种过河拆桥,还有点暗中威胁的味道。
他干巴巴的点点头,僵着脸没好气的应了声是。
狗心狼肺的无情家伙,过河拆桥的没心混蛋,四肢发达的野蛮屠夫!
姜涞在心里把帝渚颠来复去的诽谤谩骂,就差把她祖宗十八辈揪出来挨个骂个遍了。
帝渚眯眼打量了眼前人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在骂本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