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废墟（2 / 2）

“达莎人很好，可能是因为有老林在，我完全不觉得她像位上将。”

“军部的人都说拉祖姆诺娃上将治下很严，不少人在她手下待上两天就会自请调离。”马克·凯勒的语气有点轻蔑，显然他看不上那些“逃兵”。

“林和拉祖姆诺娃上将是生死之交，拉祖姆诺娃上将在军部话语权很大，你是打算以后进军部吗？”

他这句问话暗暗带了点刺，无疑是隐晦地暗指秦杏凭着老林搭上了达莎。秦杏没为此气恼，尽管达莎确实没给她开后门，但接济物资是有的，她的确得到了好处。

“我的训练期还长着呢，我没有认真地想过以后的事。”秦杏诚实地回答。

“老林也没提过什么，但我觉得他可能会建议我去军部，我自己对军部没什么想法。”

“至于政府，我有个在那儿工作的朋友——”一想到刺玫，秦杏满脑子都是她对繁重工作的哭天喊地，“政府好像很忙，我也不太喜欢他们的工作内容。”

“皇室呢？舒瓦瑟尔家族这几年都很缺人。”

成不衍就是为皇室做事的。秦杏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的日常——成不衍偶尔也会给她发讯息分享生活。她差点要打起冷颤。

“看来无论去哪里，细想起来都不怎么样。”秦杏感慨道，她问马克·凯勒：“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我以为你会斩钉截铁地去军部。”马克·凯勒的眼神复杂。

“我没打算靠着别人过日子。”

他挑了挑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打算进军部。如果有机会，我想去拉祖姆诺娃上将治下。”

这个回答在秦杏的意料之中。

“那祝你顺利。”

将将平静下来的天空倏地又发生了新变化，深灰色的雾霾涌动着，像是沐在狂风暴雨里的海，惨白的闪电照亮了一片汹涌可怖的波澜壮阔。风声立即变得暴躁，犹如发狂的兽吼。

两人神色一凝。

“我们手里没有武器，太被动！”

为了不被风声吞没话语，秦杏朝着马克·凯勒大喊道。

“有武器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马克·凯勒回喊道，他指了指身后的废墟，“你敢不敢冒一把险？！”

先前由于担心废墟里形势复杂，始终绕着它走。但眼下看来，留在远离废墟的空旷地也并不是好选择，他们连藏身之处都找不到。

秦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地奔进了废墟。

兽吼般的风声渐渐过渡成了仿佛击打铜锣的声响，坠得耳膜发出微弱的、抗议的悲鸣，今天他们的耳朵实在不太幸运。

废墟的地面也不再是单调的、坑坑洼洼的红土，秦杏和马克·凯勒“久违”地踏上了真正的道路。虽然上面不免散落着建筑物的残骸，部分位置也裸露出了红土，但终于——他们感觉到了一点“文明”的气息。

不同于颜色暗淡的外层，废墟的内部颜色是鲜艳的，主色调是一种明亮的紫色，既雅致又不失活泼。

秦杏对后地球时代的艺术兴趣寥寥，对人类在纳恰列星时的社会风貌自然一无所知，她发讯息问马克·凯勒：

『你对纳恰列星那段历史有了解吗？那时候很流行紫色？』

『不了解，我只知道探索时代流行艳粉色。』

秦杏的问题令马克·凯勒重新扫视了一遍四周，的确，这里的紫色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是完全相同的紫色。像是有一把巨大的刷子，蘸取了这种颜料，洋洋洒洒地挥涂下来。

『全是这种紫色……有点古怪……』

她沉吟着，想不出缘由，纵眼望去，这片紫色漫无边际，占据了整个视野。

『不要再想了！小心幻觉！』

马克·凯勒直接拽了秦杏一把，险些给她拽了个趔趄，明明是好意的提醒，他不仅搞得半点不讨喜，还甚至令秦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和他结下了仇怨。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仇怨是绝对不会有的，不然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选择跟她组队。秦杏瞥了眼他那副苦大仇深的神情，发自内心地认为，假如自己真跟他结了仇，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微小机会谋杀她的。

『谢谢你。』

『别拖后腿。』

两句通讯同时发出，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秦杏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原以为有个队友是好事，现在却不是很确定了。

『那边没有紫色，去那边看看？』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有一处拐角没有紫色，左右身上的防护装备非常可靠，不用瞻前顾后。

『好的。』

废墟犹如一只被强行开启的破旧八音盒。秦杏和马克·凯勒在走向那处拐角的路上，周围那些有感应功能的屏幕墙迟钝地浮出影像，时间和残缺令眼前这些属于旧时代的宣传分外诡异、可怜。

秦杏的目光掠过最为完整的一座屏幕墙，是一位娉婷美人在做演讲，她不亢不卑，姿态优雅，只可惜刺耳的风声轻而易举地压过了她的声音。

没有什么人记得这位演讲者，没有什么人记得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记得这颗星球。关于他们的文字记载简短而笼统。

头顶被雾霾笼罩的天空变化莫测，风波诡谲，早在多年以前它掀起的巨浪就已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秦杏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一颗星球上探索，而是在一具遗骸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