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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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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要一直在细节上追问, 少商烦躁道:「张将军不该去守陵, 该去做商贾,如此斤斤计较,于琐碎处纠缠不休。」

张要最恨人家提他守陵, 女孩还提了两次, 他本就性情偏狭, 恼怒道:「你这小女娘出言不逊, 还大言不惭做甚么人证, 我看是霍不疑不要你你才将就袁家子, 如今巴巴的来卖好, 是不是念着霍不疑回心转意啊!」

这话落地,陈驰一脸不忍猝睹, 太子暗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少商气的脸色发青,抖着手指:「你,你…好好…」——这姓张的王八羔子的确是个人物, 想她这么多年来从未在嘴上吃过亏, 今日居然被逼到无法辩驳,要不是如今她已经洗心革面, 差点祭出三字经来回敬!

这时纪遵第三次拍响案几:「够了, 无谓的口舌之争到此为止!」

张要犹自不服气:「让霍不疑有深交之人来作证, 卑职委实不能信任……」

「张要!」纪遵厉声呵斥,「你这个也不能信任,那个也不能信任,上位者你以为要包庇霍侯, 下位者你以为是讨好畏惧霍侯,难道天底下只有你的话才最可信!你若满朝尽皆不能相信,老夫劝你不如请辞退隐,何必还留在朝中?!」

张要见太子面色不好,警醒自己过头了,连忙躬身拜倒:「卑职不敢,只是卑职担忧冤情不能昭雪,无辜百姓受了委屈……」

「张要。」霍不疑忽然出声,「你我相识不短了,就算要杀良冒功,以我的本事,我带出来的人难道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让人告发么。」问案至今,他首次主动开口。

张要一楞,冷笑道:「这谁知道,你若真是算无遗策,五年前趁夜灭杀凌氏时就不会人赃幷获,被我打落山崖了!」这是他的得意之事。

少商不高兴了,冷冷道:「五年前莫非是张大人算无遗策的在山崖边堵住了霍侯?吹牛也得有个限度,给自己脸上贴金也要看看够不够成色,别贴了黄铜!五年前是我出告霍侯,你张大人才能一改平日演武场中的郁卒,大显勇武之才。张大人以后要再吹这张牛皮,还是挑我不在时吧!」

陈驰轻轻嗤笑一声。

皇帝文武双全,便在北宫空旷处开闢了一片巨大的演武场,常让羽林虎贲以及在场武将一显身手,霍不疑不敢说所向无敌,但少说将张要打落过一二十次。

张要也想到了这点,脸涨的犹如猪血。其实他幷没有吹嘘自己『算无遗策』,他只是表示霍不疑没有『算无遗策』,谁知被女孩一通劈头盖脸,只能咿呀结巴:「你你…你…」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出告自己的未婚夫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程少商能这样毫无顾忌撕破脸皮说出来,堂内众人不由得一阵苦笑无语,太子更是翻了个白眼:「程氏,你说的堂而皇之,倒是心无芥蒂啊。」

少商綳着脸,不发一言,霍不疑忙抢道:「少商告的一点也没错,本就是我的不当。」

他声音温柔,目带笑意,仿佛清润和暖的春风忽然吹进这间暗沉沉的厅堂,太子瞠目以对,以为自己眼花耳蒙了,女孩也是不妨,险些从胡凳上滑下来。

纪遵暗中运气,第五次拿起镇木要去拍案几,霍不疑眼尖,赶在他重重拍下前朗声道:「纪大人明鉴,此中因由我自当细细辩驳,请大人先宣差役压住这四名村妇。」

纪遵依言行事。

霍不疑开始辩解:「五年多前的那日,我将少商送回都城就快马赶回,谁知半道上听说陛下点了崔侯为帅,幷开始整顿将兵,于是我幷未回新兵营,而是直接去了盘罄主营。」

纪遵点头:「所以你幷未见到李思等人,也幷不知晓鼓山发生了何事。」

「不错。」霍不疑道,「之后我始终在崔侯帅营中待命,而后是随军征讨彭逆——李思见战事紧急,一直没寻到机缘向我禀明,他便打算战后再说。谁知伐彭尚未了结,铜牛县令满门被杀一案事发,我提前回了都城,李思被留在寿春善后。待他堪堪事毕,又被我遣回祖籍办事——彼时,我已决意与凌氏同归于尽,身边副将多是如此遣散的。」

他满是歉意的看向女孩,少商默默将脸侧开。

「后来我去了漠北边城,一年后李思也赶了来,才有閒暇将当时之事细细相告。」霍不疑继续说道。

纪遵道:「李思究竟说了什么。」

陈驰脱口而出:「莫非那些百姓是误杀的?」

张要道:「哪有误杀那么多百姓的,之后还割下头颅,分明是杀人灭口,杀良冒功!」

霍不疑道:「百姓也能算是百姓,但李思他们也没杀错人。」

「此话怎讲。」太子也疑惑起来。

霍不疑看向地上那四个按牢的妇人,缓缓道:「天下大乱时,除了兵祸成灾,更可恶者便是匪患。各州各郡,只要有山岭密林可供藏身处,便有贼匪。然而随着天下渐定,陛下下令逐地清剿匪患,开荒劝耕,这些大大小小的匪寨就难以存活了。」

这个少商知道,葛氏的那个傅母就曾说过『青州的贼匪剿灭干净了,他们要迁徙过去拓荒耕种』。

霍不疑说到这里,众人心中渐有猜测,纷纷将目光投向地上那四名村妇。

四名村妇果然剧烈颤抖,面如土色。

霍不疑看着她们,继续说下去:「你们匪寨见机的早,知道朝廷的军队早晚会杀上来,于是一番合计,匪寨上下男女老少两百余人乔装改扮,装作逃难的流民来到鼓山下,假称兄弟夫妻家人,领了『劝耕令』和荒地,平日翻翻土地,与周遭村落友善相处,一旦觅得机会,便奔至鼓山另一侧的山岭夹道中,截杀来往的富庶的路人与车队。我说的,是也不是!」

那四名妇人战栗不能言,张要犹不肯承认自己冤错了人,大声道:「不过是李思的片面之词,他说是贼匪就是贼匪么……」

「适才我已经说了,我带出来的人怎会办事那么不干不净,留下把柄让人诬告?」霍不疑嘴角含着一抹讥笑。

张要冷汗流下。

「根据被截杀的尸首估算,贼匪少说有七八十之众,可当李思等人到了鼓山,发觉那里山势平整,林木稀疏,根本无法藏下这样一伙贼人。他们又沿迹寻觅,慢慢摸到了鼓山下的几处村落——那伙贼匪不曾防备,当场露了马脚。可惜,当时李思领的是一队新兵,激战中逃出不少男女贼人。为防备周遭村落中还藏有贼人余党,李思令兵卒们合力掘了一个大坑,将所有搜出来的金银财帛埋了进去,厚厚压上一层土,再填入贼人尸首……」

霍不疑朝纪遵一拱手,「大人可命人继续挖掘那尸坑,必有所获。」

陈驰露出敬佩之色,拍案赞道:「妙呀,便是贼人的余党杀回,也想不到财帛被埋在尸首下方,还能留存证据,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

张要面色难看之极。

霍不疑道:「据李思说,那些赃物虽不多,但种类繁杂,有幽州的金驼锭,胶州的海珠串,荆楚的雪花银,陇西的芙蓉玉,称得上天南地北,罪孽深重了。」

太子沉脸道:「好一伙奸邪的歹徒!不但打家劫舍,欺蒙官府,还死性不改!」最令人心惊的是,若这伙贼匪就此收手,男耕女织,还真没人能查到他们!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差不多清楚了,少商觉得自己很多余,显然霍不疑早有成算,自己适才简直是笑话,当即就想走。谁知她刚转身,纪遵开口了,她不由得停住脚步。

「张要,如今案情明朗,你有何话说。」纪老头一面让人押下那四个村妇,一面沉声发问——他沉脸时还蛮吓人的。

张要嘟囔着:「我能有什么话。」他随随便便朝霍不疑抱了抱拳,「这回冤枉你了,都是这些刁民歹毒奸猾,我也是被蒙骗的。不过你也有不是,五年多前的事怎么现在才说,害的我一通忙活!」

「你还倒打一耙!」太子终于怒了,「子晟从漠北回来不足半月,祭祖,修陵,安顿宅邸,还有朝廷要颁度田令,他何曾有一刻得空!这件事虽是贼人有意欺瞒,可若非你见猎心喜,四处吆喝,何至于闹的外面沸沸扬扬!将领杀良冒功,朝廷很光彩么!你就算信不过天信不过地,扬侯的为人你也该信!你好歹私下先问一问扬侯,若子晟确有嫌疑,再张扬不迟。到了这步田地,你居然还振振有词,拒不悔改,你的为人可见一斑!」

张要被太子駡的脸色青紫,却硬撑着不肯服软:「我自然不能与霍侯相比,他是勋贵之后,深得君上宠爱,我不过是寻常百姓出身……」

「我和你一样,都是六郡良家子,难道我会特特害你!」陈驰苦口婆心,「陛下再宠爱十一郎,衝锋陷阵总得他自己来吧!刀枪无眼,难道敌酋会看在他是陛下钟爱的养子份上而特意手下留情?」

「哼!」张要梗着脖子,「陛下分派给他最神骏的良驹,最勇武的偏将,最机智的斥候,他自然逢战必胜!我是个没心机的,知道太子此刻已经恼了我,有什么处罚我一概受了便是,反正我也不敢抗命!只怕我一片忠心落的如此下场,太子会冷了六郡良家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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