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门隔花深旧梦游(3)(1 / 2)
两日倏忽而过,氏族大会举行的日子很快便到来了。
彼时尚为少君的秋如孟,虽是初次亲身参与这样的盛会,心境倒是十分平和淡定,因着她认为有什麽事儿也万万轮不到她身上,关於这点,她对她父亲独山君很是信任,反正他那冷淡x子,着实没甚麽人敢招惹他。
说起她父亲秋桓,在东山虽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难以亲近,然竟是那些好谈风花雪月、红尘俗事之辈,口中津津乐道的题材。
这五大氏族之中,总有那麽几则不可不知的传闻,b如北号山君与凫丽山君之间的风流韵事、b如泰山君长子并非其正妻兰夫人的亲生子、又或者葛山谈氏的少君x喜浮华之物,然他自己便长得bnv子还美上几分……
而关於她独山秋氏的传闻,主角便是她父母亲。
话说当年,秋桓年方十七,尚为少君,因他灵力武功出众,议政上又帮着其父处理了几桩麻烦事儿,手段风行雷厉,很有风骨,加上他生得英姿堂堂,丰神俊朗,除却为人冷淡了些,可说是东山最出彩的氏族子弟。
想当然尔,秋桓便成了许多姑娘家日夜思慕、亟yu说亲的对象。
独山秋氏与泰山徐氏因地界相邻,两家向来交好,又因彼时泰山君之妻湘夫人t弱多病,蒙善医的独山君之妻玥夫人时时照拂,两人情同姊妹,便存了个联姻的心思。
湘夫人膝下无nv,然有一对十分疼ai的侍nv;东山虽重血缘,实则更重能力,毕竟在东山这样的地方,身怀本事的人才能对氏族有所助益,因而这家nv君下嫁那家侍卫、那家山君聘娶这家侍nv,倒也稀松平常。
湘夫人身边两名侍nv心思玲珑,手艺灵巧;一个阿兰年方十五,出落得娇neng可人,口齿伶俐又嘴甜,另一个阿暖也是气质文秀,温婉大方,可惜芳龄稍长,已然二十有一。
玥夫人一见就满意得紧,她心里属意阿兰,心道与儿子年纪相当,又较活泼,配秋桓那沉闷x子正好,往後需要应酬交际的场合也有人说点好听话;没料到正要提亲,向来清冷寡淡的秋桓竟扯着阿暖的手,在两家人面前说自己非她不娶,这一出简直惊掉所有家人的眼珠子。
玥夫人虽对阿兰有些愧疚,然她也不是甚麽坚持愚见的深闺妇人,既然儿子喜欢,阿暖便阿暖罢!便仍依足了礼,将阿暖聘下,成了日後独山的暖夫人。
秋如孟每每听闻有人用或惊奇或向往的语气说起这段过往,都止不住地发笑,一是因为觉得父亲这麽一个淡漠形象的伟男子,最富盛名的传闻竟是关於娶夫人的风流逸事,违和得有些可ai,一方面又是想起,每次父亲听到这则传闻时,额角微跳,耳根微红的那副窘样。
她抿了抿嘴,压下一丝笑意,尽力维持庄重的模样,思绪这麽转了一圈,她已然随父亲抵达了谈氏的议事堂。
厅内已有两家人到了,正环着一张雕饰松柏的石桌而坐,甫看清来人,她的眼尾便无法克制地ch0u了ch0u,心下暗叹:这是甚麽缘分。
敢情她那天教训未遂的、以及感谢未成的,都是一山少君不成?
不容她多想,秋桓已经首先拱手道:「葛山君、泰山君,还有两位少君。」秋如孟勉力撑起笑容,跟在他身侧行礼如仪。
最前头的白衣老人及漂亮青年一同站起,回礼道:「独山君。」
後首的玄服玉冠男子,以及他身旁的温润少年也随後回礼。
三名年轻人的脸se俱是有些古怪,不过长辈忙着寒暄,并未觉察这荏。
直至入座之後,白衣老人看着秋如孟,和蔼地说道:「丫头,上回在独山的氏族大会见你时,你还没这石桌高呢,才几年未见,你已出落得这般标致了!前些日子独山新封的少君就是你吧?」
秋如孟笑道:「回谈爷爷的话,正是晚辈,多年未见爷爷,您身子也越发y朗啦。」
白衣老人葛山君呵呵笑道:「小nv娃儿特会哄人,b老身这个只会气人的孙子好多了……哎,对了,你第一次见这小子吧?」
「这……」
秋如孟咳了声,青年也咳了声,然後少年也跟着咳了声。
葛山君见这反应,疑惑地看着自家孙子道:「怎麽,你们见过?」转头看向少年,「……泰山少君也见过?」
语毕,更加不解:「不对啊,你们几个年轻人都是近年才封的少君,此番是第一次参与大会祭祀,互相之间,应当不会见过啊?」
秋如孟只好尴尬地道:「这,不过是前两日初来贵地,有一面之缘罢了。」
葛山君见他们个个面se奇怪,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什麽,额角青筋跳了跳,伸手就扯住青年的耳朵。
他破口大骂:「你这小兔崽子!又闯甚麽祸事了是不是?」
青年哀嚎:「没有,真没有!爷爷……哎,爷爷,您您您手劲轻点轻点……」
葛山君:「你甚麽x子我还不知道麽?说!你是不是唐突了人家两位少君?啊?」
青年痛道:「爷爷,求您先放手……好疼啊啊啊……」
这情景……真是惊人的相似……
秋如梦低眉敛目,费尽生平最大的毅力绷着脸不要笑出声来。
葛山君恨恨地放开手,骂道:「知道疼还给我这般丢人现眼,也不知道改改你那见什麽好看物事就扑上去的恶习!」
葛山君恨恨地放开手,骂道:「知道疼还给我这般丢人现眼,也不知道改改你那见什麽好看物事就扑上去的恶习!」
青年r0u着耳朵,无辜道:「爷爷,我只是意yu欣赏一下、开个眼界罢了,真没有做甚麽,」他指指秋如孟,「我先是看到独山少君眼如秋水,拉着她看了半晌,」他又指着少年,「後来泰山的少君经过,我对他身上的衣饰美玉极有兴趣,因而又拉着他看了半晌,」最後,他双手交握x前,眼中灿亮亮地道:「……然而此次我看见最美的nv子,还是独山那位nv侍卫!美人儿!天仙!绝对是神nv下凡啊!」
「哎!你……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葛山君快要把胡子吹掉了,气得捶x顿足,说不出其他话来。
秋桓与泰山君两人不禁莞尔;泰山君出言解围道:「老爷子,少君想必也是闹着玩罢了,没什麽严重事儿,您就别气了。」
葛山君红着老脸,叹道:「我这孙子委实不太像话,给各位赔罪了。」
秋桓不在意地道:「他们小辈能胡闹的时候胡闹一阵,多些情谊也是好的,葛山君不必挂怀。」
「自然自然……」
这事就这麽揭了过去,秋如孟松了口气,在一旁想到「葛山谈氏的少君x喜浮华之物,然他自己便长得bnv子还美上几分」的传闻,忍不住又是一哂。
探究的目光朝她瞥来,秋如孟抬眼,与泰山少君的视线碰在一起;她顿了下,朝他露出礼貌的笑容,便又垂下眸来。
b起前日行se匆匆,秋如孟这回总算将他看得清楚了些,泰山少君虽不似葛山少君的美貌那般惊心动魄、浓墨烈彩,然也是个翩然俊雅的出se少年,眼眸如星,薄唇带笑,即便一身华美的琳琅饰物,也无损他如杨柳青竹的尔雅气质。
连续遇着两个好看的男子,虽然过程有些荒谬,秋如孟身为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小姑娘,还是觉得自己跟着父亲跑这麽一趟,颇有眼福。
清凌凌的声响传入耳间,打断了她的自得其乐,她循声望向门口,一个nv子缓步走了进来,她散着一头乌发,半张脸蒙着淡紫纱面,身穿绚丽刺绣彩衣,皓腕足踝缠了铃铛为饰,随她举手投足发出细碎清音,而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眸澄如秋水,虽有些岁月风霜,仍无损她分毫美貌。
众人皆起身致意:「凫丽山君。」
她亦敛衽回礼。
随後,一身藏青的年长男子也走了进来,衣衫无袖,光着两条臂膀,筋r0u轮廓隐约蓄着力量,上臂还描绘了斑斓鳞片,梳起的冠冕非以金玉为饰,而是贝壳雕成,流转着七彩光芒──这位,便是北海畔的北号山君了。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致意。
他笑起来有些y沉,拱手客气道:「在下不才,竟是最後一个到的,让诸位好等,真是失礼了。」
葛山君跟着客气两句,道:「两位请入座吧。」
此前氏族大会在独山举办时,秋如孟虽年幼,也多少见过各家山君,然她对慈眉善目的葛山君爷爷有印象、对一派严肃模样,却愿意蹲下来与她打招呼的泰山君有印象,对这二位,委实没有太多印象。
如今一见,倒也有些恍然。
一个冷如霜月,眉眼间全是疏离,全然的事不关己,b秋桓还冷上几分;另一个虽唇角微扬,却笑不到眼底,有些虚情假意。
不是同路人,难怪没有交流。
落了座,北号山君率先开口道:「三年未见,没想到三位都已立了少君,竟显得我与凫丽山君不合群了。」
泰山君道:「哪里的话?在下只是唯恐小犬资质愚钝,日後担不起氏族前程重任,便先封了少君,带出来见见世面、有意劳累一下他罢了。」
葛山君捻须笑道:「此事本就不急,看老身千挑万选了二十多年,好容易才立了这小子为少君,没曾想也是个顽劣的,北号山君可务必与家臣仔细商议了。」
北号山君笑道:「可不是麽?我膝下无子nv,大抵也只能从氏族子弟中慢慢物se,若是看得快了,不小心选出一个凉薄没有道义的,往後狠心送了自己亲友去喂蛇,那可不好。」
议事堂内气氛陡然一变。
瞧这番话酸的……秋如孟柳眉微挑,心中漾起不悦,莫说季兆一事是秋氏与徐氏的家事,yu提出来在大会中讨论,也不过是为了让两家人对裁决有所信服,北号山压根没有置喙的余地,即便是有,也不需他这般像是要挑事似的说法。
旁边秋桓冷冷回道:「家门不幸,本就让众山君看笑话了,只没想到北号山君如此迫不及待。」
北号山君端起摆在眼前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我呢,不过是随口感叹两声罢了,还望桓弟勿要多想。」
秋桓眉毛抬了抬,神se间满是讽刺,并未接他的话。
葛山君咳了声,出来圆场道:「既然提起了,不如咱们速战速决,将季兆蒙难一事早些做出定夺,也好向两家人交代吧。」
泰山君道:「自然应该的,」他朝秋桓拱手,「纵然此事是秋氏弟子犯错在先,然徐氏家人也有不对,不该擅自动武,因而在下主张两方过错相抵消,便这麽揭过,独山君意下如何?」
秋桓脸se和缓了些,道:「泰山君这般大人有大量,在下先替秋氏弟子谢过了,只是徐生尚困於山中,生si未明,若泰山君不嫌弃,独山护君院的侍卫尽可听候调遣,进山救援。」
泰山君点点头,「如此甚好,在下……」
因着原先便不是太严重的争执,双方几句间已然谈出共识,北号山君却又忽地cha话道:「此事这麽了结了,怕是不好吧?」
泰山君哦了声,问道:「北号山君对秋徐两家的家事还有何高见?」一番话虽客气,却也有些不满。
北号山君道:「不敢说高见,然这番裁决,我确实觉得不甚妥当,」他顿了下,似在等待众人问他哪里不妥,却未有人发声接他的话荏,他倒也不引以为忤,笑了下,顾自往下道:「此事虽说是秋徐两家的家事,然而实则与氏族颜面有大关系,倘若处理得不好,并非单单影响秋徐二家,对一众山君的地位与威望更有所损伤,两位简单几句话便定了案,不觉有些草率了麽?」
秋如孟身畔一冷,她悄悄抬眼看向父亲;他正紧盯着北号山君,极缓慢地说道:「哪里草率?」
秋如孟身畔一冷,她悄悄抬眼看向父亲;他正紧盯着北号山君,极缓慢地说道:「哪里草率?」
不过四字,声调未变,却极具威吓,将堂内的气氛瞬时压得更沉。
秋如孟虽厌恶北号山君那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此时也不得不佩服他,居然能够扛得住父亲那gu威压,不冷不热地回道:「哪里不草率?究其源头,本是你秋氏弟子的不对,假若我是徐仲筠,见这麽大的事情进了氏族大会,出来的结果竟只是秋家人随便派几个人去山里搜一搜,我难道会服气麽?而桓弟你身为秋氏之首,难道无需表示点甚麽,以示诚意?」边说着,眼神边若有似无地瞟向秋如孟。
秋桓气得笑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话;葛山君皱着眉头,忍不住出言劝解:「北号山君,咱们五大氏族需得以和为贵,你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厚道了。」
北号山君嘿然道:「咱们五大氏族本就是血脉相连的东君子民,家人之间,说话何必弯弯绕绕,加上在下也是心系东山前程,想必桓弟也不至於见怪。」
葛山君被他一噎,无奈叹道:「你可真是……」
秋如孟在旁边听了,心底一阵冷笑,她再愚钝,此时也大约有些明白北号山君的意思。
她虽年纪尚轻,然父亲不拘着她,因而她此前也时常将父亲的卷宗拿来翻看,加之读过一些氏族历史,知道按惯例,实则有个方法可以解决。
而这方法,除非她自己提出来,否则父亲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答应的。
泰山君眉间拧出纹路,不耐道:「那麽,你意yu如何处理?」
果不其然,北号山君道:「这种事儿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前人如何处理,我们自当如何处理。」
秋桓再也忍受不了,拍桌站起,冷厉的目光直直看向北号山君,灵力控制不住地自身周喷涌而出。
秋如孟原先还在多方思虑,见父亲真动了怒,顾不上太多,扯着父亲衣袖,低声道:「父亲,容我说句话吧。」
秋桓面se更冷,「如孟!」
秋如孟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才起身行礼道:「诸位山君、两位少君,晚辈年纪尚轻,历练尚不如诸位来得多,此事本轮不到我提出谏言,然而晚辈见诸位烦忧,不得不冒昧抒发己见,还望勿怪。」
葛山君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你就说吧。」
秋如孟道:「按照往例,两家氏族子弟之争,若涉及蓄意杀伤人命的大过,当需以穿心之刑严惩有罪之人,此外,又因此乃族中教导不严,其山少君亦需到受害者所属之领地清修数年,以表歉意……诚然,季兆一事并非那等大事,然晚辈感佩北号山君如此挂念东山前程,自当愿意效法其严以责己的jg神,至泰山清修三年,以昭秋氏诚意之深,不知诸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