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2 / 2)
千里之外释峰山下,来了一个僧衣上?打?两补丁的青年?游僧,站在山脚仰首上?望。薄云遮月,散碎华光洒雄峰,虫鸣深藏夜鸟不啼,看?似静谧,实多沉闷。抬腿上?石阶,他也不怕扰人。
沙弥来报,有客求见五里老祖。了一愕然,出禅室步伐飘渺,仅仅二十息人已至寺外。
等候的游僧左手托着钵,见方?丈来,竖右手行礼:“阿弥陀佛,小僧受故人之托,送信予五里大师,还请方?丈转达一声。”
不识来人,了一也不敢轻慢,竖手回礼:“本座师叔祖已近十年?不入世。禅师可否告知法号,又是何人托你送信来此?”
“当?不得‘禅师’二字,方?丈可称呼小僧同明。”游僧道:“托小僧送信之人有叮嘱,信一定要交到五里大师的手上?。五里大师看?后,就晓是哪位故人,所为何事?了。”
了一犹疑再三,还是决定让人去后山陋室告一声。
没叫同明久等,只一刻去禀告的僧人就回来了,头垂得低低的,其身?后跟着未着袈裟的五里。
“师叔祖。”了一行礼退让。同明见到人松了口气,不拖沓将信取出置于钵上?,双手递交:“同明冒然,还请五里大师不怪。”
“不怪。”五里拿起信,温和?道:“有劳你跑一趟了。了一…”
“弟子在。”方?丈上?前。
“带同明法师去禅房休息。”
“是。”
五里未急着看?信,两手背后在寺前迎风静站,许久才转身?回他的明心陋室。陋室里,灯光昏暗。他轻轻撕开了封口,从里抽出信。一叶纸片掉落,他不急不慢,拿着信封的手来到下方?,接住纸片。
纸片上?,小小的铜牌画得很立体,刀剑描绘细致,叉口下的那滴红更是艳极。五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脑中快闪着年?轻时候的事?。绝煞楼的建立,一人一棍夜上?虎牙山,与余二大战食人谷,杀皮匠,斗纸人三花婆子…
他和?余二一心为世态安平,可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戚赟手中子,终铸成?了大错。将纸片安放矮桌,展开信细阅。
信上?内容不多,仅仅三行字,没有起首,亦没有落款,只道璜梅县渡口黄江底发现沉船,船上?载的尽是二十年?前遭灭门的坦州黎家珍宝。与珍宝一起的还有十二副人骨。
依人骨伤势断,他们都死于千机伏魔手。在人骨附近还找到十一块印章,印章分别归蔡济民?、何珖、孙钊…刘怀谷十一人所有。另一副人骨,揣着刀剑铜牌。
五里死死盯着纸上?那些?名字,他记性不差,而且这些?名字正是他和?余二决定退出绝煞楼的关键。泰顺四年?六月十五,有人到绝煞使两万金挂了十一块牌子,牌上?人都非奸恶。
当?时他因?师父圆寂,坐守少林。余二也因?其师兄受伤,急归武当?。他听闻此事?,已是五六日后,但也立马去信风舵城,让掌柜撤牌退金。照理,这是来得及的,就算来不及,也可拦下过半。
只叫他意外的是,不等信抵风舵城,十一块牌上?的人竟全都被杀了。自绝煞楼建立以来,除却他和?余二出手的那几桩,几乎没有这般顺当?的,就像是预谋好的一样。他和?余二心有疑,但并没怀疑那十一人没死。
正当?他们着手查时,又来风声,传挂牌杀十一人的金子是来自坦州黎家。他和?余二直觉要糟,不敢耽搁,分头去稳定那十一家。谁想…他们又晚了一步,八月十三坦州黎家遭灭门。
听到信,余二眼都红了。他亦被气得气血逆流。他们问戚赟,黎家被灭门跟戚家有没有关系?戚赟指天赌咒,说与戚家无?关。他儿戚宁恕与黎冉升之妻陈淑喜是青梅竹马,两人就算未成?夫妻,也还有兄妹情分在。
他和?余二是心冷了,传信迟兮,退出绝煞楼。戚赟自责,还发誓一定不忘绝煞楼初衷。那时,他们对戚赟虽有气,但还是信任的。
绝煞楼变更完东家,余二去了坦州,他则暗访汝高、陇西几地,只还没查出什么眉目,戚宁恕就战死。戚赟因?此一蹶不振,他和?余二不得不将黎家事?暂放一放,代为看?管绝煞楼几月,这也是为避免黎家事?重演。
待几月后,他们再查起黎家事?,哪还有什么痕迹?五里拿着信坐到镜前,望着镜中的面?目,横眉冷眼,蓦然觉得丑陋异常。忍得息,终还是不欲再直视,转头起身?挥袖。老镜镜面?生缝炸开,碎片迸射散落一地。
两指一松,信纸飘落。五里右手一拢,缠在腕上?的珠串下坠。寂静的屋里,响起了轻微的数珠声。戚赟赌咒发誓时,可有想过报应?
次日鸡鸣,同明起身?。有幸来到少林,他岂敢浪费晨光,洗漱后跟随小师傅去往大雄宝殿。早课听完,他正欲离开,不料方?丈赶来。
了一神色略带凝重,将信交于同明:“这是本座师叔祖回予故人的信,托你转交。”
同明欣然应允:“好,小僧一定送到。”
“多谢。”了一垂目又看?了一眼那信,心里不平静。师叔祖一个时辰前下释峰山了,也没说要去往何处。
今日虽不?用跑远, 但辛珊思还是早早就起了。择定好建茶庄的地方,她?就想?早些?搬离客栈。住着客栈虽不用忙吃喝,但多?的是不?便, 而且他?们还拖个小?的。
爹娘一动?, 黎久久也醒了,蹬腿伸个小懒腰。
黎上洗漱好,就去伺候她?。
“大石集南边那院子要是还成, 咱们就定下来,抓紧收拾。”中人说房顶要修, 辛珊思心里就没把那院子往好里想?。
“听你的。”黎上也不?愿每晚都?穿戴齐整地躺床上,将他?姑娘抱起往她?的小?恭桶那。
崇州的冬比卢阳、洛河城要稍微冷点。这都?八月底了,天已见凉,她?得赶紧给黎久久做秋冬的衣裳。还要买些?菜苗回来埋,不?然他?们煮饭烧菜要根葱都?得去集上买。再抓二三十只鸡养着…想?想?这些?, 辛珊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没等几人吃好早饭,中人就赶着牛车寻来了。风笑三两口?将碗里的粥喝掉, 擦擦嘴便去招呼。
中人城里城外地跑,消息比满街溜达的乞儿都?灵通。知道这家来头不?小?,他?心里虽怯但一想?到生意撮合成能拿到手的银子?,那活泛劲儿立时就上来了。
“打?搅风大夫用饭了,小?人的错。”
“哪有什?么?打?搅?我这正有事要寻你。”风笑拉人到大堂角落坐,前晚上这位还叫他?风老弟。
“有什?么?事情, 您尽管说。小?人只要帮得上忙, 一定竭尽所能。”中人忐忑, 但语气没丝毫不?稳。他?也清楚, 对方是能人,大事上不?可能麻烦到他?这等小?民。
风笑让店小?二上壶茶:“东文街那家书肆, 我家主子?要了,东家什?么?时候交接都?可。”见中人露喜,他?也笑起,“盛冉山那片荒地,你跑吗?”
咝…中人心惊,面上郑重,稍侧首望了一眼正用饭的那几位,压着声问:“那片地可不?小??”
“昨日我们已经去看过了。”风笑不?想?废那个腿跑官家,也不?欲与官家多?接触。牙行若能办,事就交给牙行。
“全买?”
“全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