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那天(1 / 2)
为了谨慎起见,尽管和基地几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凌澄还是决定向基地的方向绕路。
保险柜里的文件就是凌澄这两年来在末世游荡所查找的父母被杀害的原因。
他的父母都是研究员,平时工作总是非常忙碌,自凌澄又记忆以来,父母除去最基本的休息时间以外,几乎整天整天的待在那个冰冷的实验室里。末世这几年以来,凌澄也一直在寻找那件事背后完整的起因和经过。
凌澄父母从来不提起任何有关自己工作的内容,只是永远要埋头于那一堆忙不完的学术研究,偏偏他们也没有半分怨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甘之如饴。偶尔不是在半夜回到家和凌澄清醒的碰面的时候,他们看着面前的实验资料的目光都比看凌澄的目光还要有温度。
凌澄对此却没有多少怨言。自从有记忆起,这对工作狂夫妇的态度就一直是这样,凌澄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亲子关系是怎样的,想象不出与父母间除了公事公办之外,还能以什么态度相处,也完全没有改善关系,增进感情的想法。后来,他父母带回来一个谢司倾来当他们的养子、他的养兄弟,他就更没有必要因为仅剩的一点依赖对他们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想了。
总之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凌澄与父母之间,慢慢变得只剩下那一层又浓厚又淡薄的血缘,和谢司倾在中间充当的恰到好处的传话筒作为联结了。
也是因为这样,凌澄对父母的了解完全一无所知,他这个亲儿子完全没有谢司倾这个养子对自己父母了解的百分之一。
那天他阴差阳错冲进了父母的实验室,也是他第一次去到那个地方。就遭遇了他这辈子都没法忘怀的变故。
凌澄正站在门口的位置,谁知一群人突然气势汹汹从外面闯进来,饶是不清楚状况的凌澄,也能一眼看出这些人来者不善,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父母,下意识想关上实验室安全系数极高的门来隔绝危险。那些人看见他的动作,从衣服里掏出消音枪对着他关门的手直接扣下扳机,没打中,倒也震得凌澄手腕发麻脱了手。
当时凌澄的脑子一片空白,装满了浆糊一样呆愣住,全凭本能在动作,耳朵里嗡嗡嗡地响,脑子里只有快跑两个字。
他冲实验室里喊了一声,才转过身,便被那些人抓住敲晕了。
意识模糊中,他只记得母亲通红着眼睛在他胳膊上注射了什么。
再次醒来时凌澄推开实验台下面的柜门钻出去,就是一幅亲人横死的惨象。
而他活了下来,却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亲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去了,好像在做一个荒诞无稽的梦。直到倒在地上上那些灰白的尸体咔咔咔扭动着关节摇摇晃晃地重新爬起来,面目扭曲变异露出恐怖的獠牙和空洞的眼窝,如饿兽般疯狂地攻击着他,攻击着每一个大街上偶遇的活人。怔愣着往天上望去,乌云密布笼罩了整片整片的天,才冒出头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躲了回去——也再不会升起。告诉凌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梦里。
凌澄正经过一片废弃的楼房。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高高低低的挤挨在一起,外墙上坠着斑驳的墙皮和颜色不一的陈旧污渍,每一栋上都用红色印着一个大大的醒目的“拆”字。
看上去是没来得及拆除就迎来了末日,留下这么一片危房,这两年风吹雨打下还塌了那么几栋楼,把本来就不宽的车道更压缩了一半。
唯一的好处是楼里的人早早搬了出去,没有丧尸变异的原始资本,几乎看不到丧尸的身影,是他们基地寻找物资开发出来的固定路线之一。
几分钟前凌澄才在路上撞见一只丧尸,已经是罕见的情况了,多半是游荡在附近被汽车的引擎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凌澄打着哈欠面无表情的碾过去,丧尸腐烂的肉块和发黑的脓水就这么在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溅开一朵恶心的血花,雨刮器发挥了它微乎其微的一点儿作用,却也把玻璃上的血肉搅和得更难以忍受。
凌澄庆幸地想还好自己没有洁癖。
这点小插曲没让他放在心上,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做些什么。
说实话,凌澄心里现在乱得很,从谢司倾出现以来,他心里的石头就没落下来过,谢司倾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就拿出了他不知情的往事和一直追查的答案,胸有成竹地,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让他怀疑这个人居心不良。
虽说凌澄的确对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可他真的、真的很讨厌这种被洞悉,被掌控的感觉,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子。
快要走出这片危房,常走的大路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坍塌了的建筑堵住了。凌澄皱了下眉,拐进旁边的巷子。
除了遇见的那一只丧尸,这片区域仍像平时一样安静,凌澄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果不其然,刚进入小巷,就看见两只丧尸守株待兔似的等在里面。
凌澄心中警铃大作,也不管自己勉强的车技,果断踩下油门冲过去,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又两只丧尸横死在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
然而更多的丧尸从两边楼房里钻出来,立刻密密麻麻的堵住了凌澄的去路。
回头,身后同样是源源不断涌来的丧尸。
凌澄甚至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比正常状态下残暴十倍不止丧尸冲上来掀翻了整辆车。
巨大的冲击下,凌澄的身体随着车身一并被砸向地面,晕了过去。
……
凌澄在昏沉中醒来,先感受到后脑处的钝痛和沉重的四肢,才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出乎意料的黑暗,异能者敏锐的视力还没从长久的昏迷中恢复过来。
未知的环境。
凌澄很快警觉起来,摸索了一下,通过手中的触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你醒了。”
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凌澄看不见,却感觉自己正被一道毒蛇般阴冷黏腻的目光注视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将他拆吃入腹。
这样的目光实在令人不适。
凌澄平静地回答了一句:“谢司倾。”
被叫到的人低低地笑起来,自顾自抚上了凌澄的脸颊。
凌澄在被子里捂得温热的身体被激得缩了一下脖子
谢司倾于是低低的笑起来,在嘴角留下一个湿润的吻。
紧接着是耳垂、颈侧和锁骨……凌澄终于想起来要阻止他,五指攥起他脑后半长的头发用力拎起。
谢司倾顺着力道被扯开,却像是感觉不到同似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音来。
“想去哪里可以让我带你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而且你还不会开车。”
凌澄觉得谢司倾根本是在嘲讽自己,他没成年就提前把开车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了,反倒是自己,因为用不着自己坐驾驶位,一直拖着,直到末世开始也没学过开车,也就是这两年跟着小队要出来搜集物资,不得不学会了,车技也很一般。
能被围攻的丧尸掀翻有一半是他驾驶技术的功劳。
“你既然给我看了那份文件还会不知道我想去哪里吗?你真那么好心,能有一百种方法帮我,而不是搞这种七拐八绕的手段。”
凌澄冷笑道。
逐渐恢复的视野里,谢司倾轮廓锋利的脸正对着他,抿着嘴一言不发。
凌澄的耐心早就达到极限,决定不再陪谢司倾玩了。
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凌澄已经发现自己身上虽然还缠着些绷带,其实那些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估计是谢司倾又找人给他治疗过。
当即推开谢司倾翻身下床准备离开。
谢司倾从身后抱住他,头埋在他肩膀上。
“如果你来找我,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做的。”
“可我不需要。”凌澄径直扒开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不防被谢司倾重新推倒在床上。
男人跨坐在他身上,低下头就是一串热烈潮湿的吻。
微凉的舌顺着凌澄因为惊呼而微微张开的唇轻而易举滑了进去,谢司倾轻咬住他的下唇,细腻温柔的舔过坚硬的牙齿,而后与默默无闻的舌勾缠起来,缱绻缠绵,好像他们是彼此思念已久的恋人。
凌澄本就是一时怔愣,才让谢司倾得了手,眼见他似乎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当即狠狠咬了下去。
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一样,谢司倾动作没有停顿,只是抬起眼朝他看去,理解了他的意思,在他嘴角最后轻轻落下一吻就停下来,听上去有些落寞:“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
凌澄嗤笑一声:“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做吧?”
谢司倾倒像是认真的,问:“不行吗?”
一句话让凌澄哑口无言。
有点无奈地,凌澄的目光又回到压着自己的人的脸上。
谢司倾正看着他,眼睛里隐隐能映出凌澄的倒影,有种探究的意味。
反而是这样,积蓄的愤怒好像渐渐消减下去。很久之前有人评价过他的性格,说他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实际上吃软不吃硬,要是有人真想逼迫他做什么,他就一定不会让人如愿,还有想办法反过来恶心人一把。
此刻想起来,凌澄还有余力在心里反驳,那不然呢,无所谓归无所谓,谁要上赶着当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啊。
面前谢司倾叹了口气:“凌澄,那些事我知道得比你多,我也会替你、替我自己报仇;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把那些资料拿过来,或者你想自己亲自看到,我也可以送你过去,否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按理说这段话里凌澄想要反驳的点实在太多了,但他现在懒得去反驳这些。因为他好像突然懂了。
其实早该发现,谢司倾在他面前从来不是一个多么难懂的人,哪怕在末日里杳无音讯两年以后,谢司倾看似变了,但其实一点没有变。
“不用,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