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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哭起来,没有撕心裂肺,但哭得抽痛,苍老的身架一颤一颤,仿佛一棵枯树,一夜冬风,枝叶散尽。
次日黎明,宋凭阑来了,带了几个医生,提出把宋汀雪带回明尼苏达州。
“至于你,荀烟,就在珀斯好好养着,”宋凭阑没什么情绪地说,“在西澳的电影是拍完了吧?等身体好了,你回你的法国去,别说你和我们宋家……”
忽然有人轻声打断:“可能还无法割断荀小姐与宋家的联系。”
她的声音像一颗石头,砸中病房里一潭死水,其余几人都半愣半呆地侧身去看。
荀烟认识她,是宋汀雪身边的助理,姓倪,三十岁出头,是个律师。
倪律师说:“宋小姐在去年拟了一份转让合同,说在二〇二七年二月三日,把自己名下的所有可变现财产都转赠给荀烟小姐,在商行里的商客资源也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心里发怵,但还是继续说,“现在距离二七年二月还有半年,但宋小姐也叮嘱我,倘若她出了什么意外,这份合同提前生效。”
病房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最先站起来的是宋知明。
昨天没打下来的那个耳光终于还是落下来了,她一巴掌推在荀烟肩膀上,把病中的人推得几分趔趄。
“你到底是个什么……”
教养所致,更难听的话没骂出来,但眼底流露的恨意足以把荀烟吞没。
所有人满心绝望。
这哪里是什么转让合同?这分明……
是遗嘱。
荀烟浑浑噩噩地想,预知自己的死亡,提前处理后事……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啊?
她想到四年前洛杉矶,房东伊利斯预料了自己的死亡,提前清理屋子,把几个月的房租退还给荀烟,又和花草小狗说再见。
那个时候,宋汀雪接替伊利斯成为她的房东,死皮赖脸追着她跑,又被她用恶劣的语言和态度驱赶。
二十三岁的生日,宋汀雪与她最后告别,二十六岁的生日,宋汀雪与她重逢,带她去看旷野的星空,又在山顶被恶劣地报復,多荒唐的一个晚上。
只是,这次的转让合同上……为什么又是二月三日?
如果宋汀雪能清醒,荀烟真的好想问一问她:宋小姐,二月三日,这个日子,对你也很重要吗。
荀烟却做不到了。
因为直到离开珀斯,宋汀雪都没有睁开眼睛。
她是被下过诅咒的睡美人,指尖是纺锤的血,躯体停留在苍白的病床上,不受时间流动的製约,永远是同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