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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荀烟看见,最下面一本聂鲁达的诗集,还有一本很老旧的笔记本。
像是什么作业笔记,书封落款二〇一〇,推算一下,当时的宋汀雪才十六岁。
鬼使神差,荀烟拿起笔记本翻看。
她当然没见过十六岁的宋小姐,但在这一刻,她与十六岁的宋汀雪之间产生一种奇妙的勾连,以文字的形式。
入眼便是期刊报告《理论生物学 journal of theoretical biology 2009》 的剪贴报,宋汀雪跟在后面写了许多批注,字迹工整隽秀。
一、所谓爱情,本质是一种“性唤起”,由心理或生理刺激引起一种狂热状态,肌肉紧张、呼吸急促、体温升高、心跳加快,成为“心动”。
二、任何在婚姻中未取得冠姓权的女性,本质是在代孕。
三、在男性显然为第一性的权力社会里,对女性要求的超越男性的道德标准,是一种借名“美德”的剥削。
四、报告悖论:生育,性交,爱情,婚姻,应该是四个不同的东西。
看到第四条,荀烟嘴角抿起一个笑。在她的想象里,十六岁的宋小姐对着英文报告一板一眼地抄下这四个词语,露出某种轻蔑又费解的态度。
荀烟重新审视前三条;第三条应是观察身边人得到的结论,第二条也许是受了母亲的启发,第一条……
十六岁的宋小姐大概是不相信爱情的。
但十六岁的荀烟比她“开窍”太早。
早到,在不知道自己是否成熟的情况下,默认这段不平等的向往就是“爱情”。
荀烟的十六岁太不理性。而她的感性让她迟钝,无法抽身,任凭别人作弄,成为一隻招招手就能使唤的小猫小狗。荀烟倏然想:宋汀雪一定会觉得诧异吧?那时的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她,才无法拒绝她……
或许她们需要的不是爱情,需要的只是彼此。人性之间利益狡诈,她们需要彼此依偎,在这片纷乱复杂的世界里留一个歇脚的地方。
荀烟在书柜旁坐下:“宋小姐,您还记得牟远东吗?就是z城遇见的那个人。后来绑架我们的人是他的母亲。对了,牟远东还没有出狱……但听说母父一个入狱,一个离世,他也在狱中自尽了。”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无常,好人坏人,难逃……无意的刻意的,总是这样不讲道理……”
不能再说下去了,眼泪又要向下流。
荀烟慌慌张张别过脸,怕被病床上沉睡的人瞧见洋相似的。
窗台风落下来,一页书签被吹起,书页纷纷,聂鲁达的情诗留在《春日的樱桃树》。
是当时,宋汀雪正在读的那一篇 cerezos en priavera:我想对你做,春日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再后面一首诗是……
“黑暗的松林里铺开长风,月亮在流动的水面发出磷光。”
“白昼,日复一日,层云舞蹈,银色海鸥从西边飞起又滑落。我有时候是一面帆。高悬着的繁星,孤零零的黑色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