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完)(2 / 2)
三井开车,一路上都不说话,只是望着前方。车窗外的灯光不断掠过他们,他的脸在昏暗的车里忽明忽灭。
夜里无人的校园静谧得教人不安,一幢幢坐落在空地上的校舍,幽暗而陈旧,看起来像是巨大的石雕像,镇守着什麽秘密。
她凭着记忆带三井找到流川埋下时光盒子的地方。那是在树丛的最里面,他们钻进去。「在这里。」她蹲在一个稍有隆起的小土堆旁,用力拔掉杂草,两个人徒手挖开土堆,带有sh气的泥土弄脏了k管跟衣服下摆,三井似乎毫无所觉。
他越来越用力地扒开泥土,但一点也不确定自己真的想知道土里埋的究竟是什麽。要不要住手,快点住手吧,现在还来得及――他的脑子听见这些声音,可是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终於他挖到了一个锈蚀的铁盒子,大约二十公分长的细长盒子,确实是个铅笔盒。
他们都停住了。阪井在他旁边呼呼喘气,看着他怔怔地拿出那个盒子。
他们爬出树丛,连身上手上的泥土都没擦,就着微弱的月光,三井打开铁盒。
里面什麽都没有,只有一张摺得四四方方、边缘泛h的纸。
三井不由地屏住呼x1,打开那张纸。他从来没有这麽惶恐、这麽不安,又如此确定自己会看到什麽。
那确实是流川的笔迹,用黑se的笔写着――三井寿。只有三个字。
他觉得肺部的空气被ch0u乾了。强烈的情绪像暴风雨中的海水冲刷过他整个人,他有种被淹没、灭顶的感觉。
「他曾经跟我提过几次,说社团里有个学长,是三年级里球打得最好的……」
「阪井。」三井低声问她:「时光盒子不是要定下一个时间,自己去挖出来的吗?」为什麽她要找他来,叫他挖出来?
她点点头。「可是他等的不是一个日期。」
那时的流川或许不确定他会知道这个盒子的存在,甚至把它挖出来,也不确定自己该怎麽做,可是他还是埋下了自己的时光盒子,把一切都埋在土里,当做一个纪念,但又期待着有一天他的学长发现这个盒子。
而他真的发现了。
「他说他曾经找你一对一。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场球。任何b赛都b不上。」
那也是他最惊心动魄的一场球。三井记得。流川站在他对面,眼神b整间t育馆里的日光还亮,紧紧地、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刻在心里一样,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呼x1、每一滴汗、每一个动作,都不能放过。
那种眼神简直像一种引诱,他呼x1乱了,心跳失去节奏,几乎整个人被x1进去。
所以他再也不跟谁一对一了。他不想再跟谁那样相望着,不想再看见那种既强悍又想把对方吞噬下去的神se,不想也这样地看着谁……
三井忽然摺好那张纸,收回盒子里。阪井不解地看他,他只是笑了笑。
「走吧。」
他找到t育馆外的洗手台,两个人洗乾净了手,擦拭掉衣服上的泥土,又把铁盒子冲洗了下,回到车上找了条毛巾擦乾。他把盒子收进自己的包包里。
阪井yu言又止地看着他做这些事。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三井头也没回地问她。
「在迈阿密。」然後,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急着说:「今天晚上的事不是枫要我做的,真的不是。我知道……一点关於你们的事,也知道你是谁,只是没想到後来你变成我的教练……但是我又不敢贸然提起跟枫有关的事,只能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带你来这里看看。」她抬眼,小心翼翼地注意三井。「虽然他没跟我说过,我也没有特地问他,不过我一直相信,他埋的东西一定是跟你有关──」
「我知道。」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他根本做不出这麽复杂的事。」
阪井00头。「也对……」
他转身,又忽然跟她叮咛:「什麽都不要说。」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头。
他们走出湘北。夜已经深了,他的身t疲累,jg神却很清醒。他先把阪井送回家,然後车子掉头,开往湘南的海边。那个他们一起去冲浪的海边。
夜晚的海黑沉沉的,灰白se的浪花细碎地打上沙滩。
三井停好车,把车门打开,让海风灌进来。他开了一罐在路上买的啤酒,坐在车里喝。
空气很凉,浪cha0声远远的,有些朦胧模糊但撩人,他闻到咸味。
酒喝完了,他下车,走下了堤防,慢慢走到水边。他脱掉球鞋,海水冲上了沙滩,淹过他的脚。
静静地,他想起最後一次见到的流川。就在这海边,他躺在海面上,像睡着似的,黑se短发软软地漂荡在蓝se的水里。
「那个时候,我知道是你啊……」
他知道是流川。是流川的手,在海水中握住他的,虽然只有两秒钟。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跟自己一起沐浴着yan光,海面的风吹过自己,再吹过他的脸、他的肩、他的身t、四肢,这份想像几乎让他融化在冰凉的海水里,又想确认、想碰触那个人。所以他伸出手,轻轻地、试探地握住――
但是被他甩开了。
十八岁的他不敢再看流川的眼睛,二十一岁的他甩开流川的手,一次一次地退缩,宁愿不要知道、不要说破、不要面对,更不能让他发现,自己会被他打动,也有那样想要吞噬他的眼神――
他没有承担那些东西的勇气,不像流川,可以义无反顾地接受自己,而且毫不畏惧未来将有的磨难。
而他,只是在那个最晴朗的午後,把一切都沉入海里。就让彼此默默地喝酒,隔着一个火堆,在火光中看着对方、记得对方,在心里回味就好。
直到他看见那张纸片。
一个人会把什麽东西埋在时光盒子里呢?
「不知道从东京到迈阿密,要花多久的时间……」
他拎起自己的鞋,回头朝车子走。他的脚上黏满了沙子,球鞋里也是沙子,但他不在意,他哼起了一首歌。
与其穿上沾了名为谎言泥巴的鞋子
要是没抖乾净就别穿上去吧
很简单地
光着脚不就行了
他一遍遍地哼着,直到上了飞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