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1 / 2)
会试
二月初八,明大老爷亲自送两位女婿去贡院参加会试,同去的还有明二老爷、亲家陈郎中,和来见世面的明达和郝云泽。
二女婿陈洪深在乡试的名次很靠前,是北直隶举子中的热门人物,他一出现,便有人过来打招呼,大女婿骆靖虽然名声不显,但今年下场的中原举子总共也只有二十人,因此,一些在京的中原籍官员悄悄派了家里管事,一早便等在贡院外面,在各位举子面前先混个脸熟,商贾们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一个胖老头跑到骆靖面前,递上名帖,大剌剌地说道:“骆举人,二月十八状元楼,您一定惠顾。”
骆靖还没有反应过来,明大老爷一把抢过名帖,揣进自己怀里,开玩笑,但凡是带字的纸片都不能带进去,这张名帖,就能断了骆靖的科举之路。
眼看又有人拿了名帖过来,还有直接送笔送墨的,陈洪深有陈郎中护着,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一边一个,把骆靖护在中间,不让那些人靠近,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故意使坏的,哪次会试都会有几个倒霉蛋,今年可不能轮到自家女婿头上。
这时,有人高声喊道:“贡院开门了!”
明大老爷又把两个女婿随身带的东西重新检查一遍,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抖了又抖,陈郎中更是让陈洪深当众脱下鞋子,陈洪深红着脸,把脚上鞋子脱了,确定里面没有掉进纸片片,这才把鞋子穿上。
目送着两个女婿顺利进了贡院,明大老爷松了口气,忽然,明达咦了一声,说道:“那是表哥。”
明大老爷循声看过去,见一个青年提着考篮飞奔着跑过来,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明大老爷皱起眉头:“这么晚才来,难怪刚才没有看到他。”
明达要过去打招呼,明大老爷叫住了他,只见吴桐正和一个人在说话,那人歪戴着帽子,流里流气,一看就是个市井混混。
明大老爷面露不悦,吴桐怎么认识这种人?
吴桐和那个混混说了几句话,混混便走了,吴桐身后又排上了两个举子,明达也不方便再过去,便对明大老爷说道:“算了,等到考完再说吧。”
考生们二月初八进场,正式考试是在二月初九的凌晨开始,共考三场,九天七夜,期间除非是支撑不住被抬出来,或者考试作弊被赶出来,否则只能到全部考完才能走出考场。
明大老爷目送吴桐验身完毕,走进贡院,便对众人说道:“咱们回去吧,九天后再来。”
几人转身正要离去,忽听身后一片喧哗,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在吴桐后面的一个举子,被门口的兵士从考篮里搜出一支笔,笔管是空的,里面藏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纸。
那名举子连呼冤枉,说他从没见过这支笔,这笔不是他的。
兵士冷笑:“你没见过,咱们可见得多了,每隔三年就能见上一两回。”
有几名兵士闻声过来,将那名举子拽到一旁,明达呀了一声,道:“这不是余泰之吗?”
“你认识?”明大老爷问道。
明达脸色难看,没有说话。
明大老爷便也没有再问,送走陈郎中,一行人回到老书院街的宅子,明大老爷这才正色道:“那个余泰之何许人也?”
明达神色茫然,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去年秋闱,余泰之是北直隶,写得很好,还说余泰之今科必能高中,唉,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作弊,真是不可思议。”
明大老爷听多了考生之间的阴私龌龊,倒也不觉意外,索性借着余泰之的事,给明达讲了讲他听过的那些事,比如赶考的举子们住在一起,到了进考场的那一天,有几个拉肚子拉得下不了床,只能眼睁睁错过考试,后来才知道,是被人在饮食里下了巴豆粉。
明达听了半天,终于品出味来:“爹,您是说那余泰之是被人陷害的?”
“你也说了,他是今科能中的人,犯得着去作弊吗?还是用的空心笔这么拙劣的法子。”明大老爷说道。
“啊?空心笔,拙劣?”明达不解,他觉得这已经很精巧了,他就没有想到,还能在笔里藏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明二老爷插了一嘴:“唉,老太爷科举时,就有个考生用空心笔作弊被抓,老太爷说了很多次,从那时起,进贡院搜身一定会查笔,所以他用空心笔作弊,肯定是笨法子啊。”
这个余泰之也真够倒霉的,忽然,他想起了吴桐,吴桐就排在余泰之前面,这一定是巧合,对,一定是。
这几天霍誉都在骁旗营,但明家人进京那天,他特意回来了一趟,骆靖和明娴住进明达租的宅子里,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连同明达则住到了霍誉家里。
这处院子依然叫冯宅,里里外外已经收拾妥当,明大老爷四处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想起上次明卉在鬼市上淘到的前朝官窑香熏炉,明大老爷手痒起来,接下来的几天,他带着明二老爷和明达,每天晚上都在鬼市转悠。
晚上睡得晚,早上便起不来,转眼便过了六天,会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明二老爷从鬼市上买回一匣子书信,里面居然有一封是前朝名士苏浅的手书,明二老爷大喜过望,他做东,大家一起去酒楼里庆祝。
没想到在酒楼里却听说了一件事,今天贡院里有个考生作弊,被监考抓住,打了四十大板逐出考场,还不知道礼部会如何处置,可无论如何处置,他那举人的功名怕是保不住了,而且从此身败名裂,这辈子也别想以读书人自居了。
明家有两位考生,明大老爷连忙让明达过去打听,片刻之后,明达脸色苍白地回来。
那个被逐出贡院的举子,不是别人,正是吴桐!
中风
因为会试尚未结束,无论是考生还是考官,甚至是贡院里的杂役,此时都还没有出来,因此,外面的人也只知道吴桐被逐出考场,并当众打了四十大板。
他是如何作弊,又是如何被抓,是被哪位考官抓到的,暂时无人知晓。
毕竟是亲戚,明大老爷不放心,次日便让明达带了伤药,去了吴桐租住的客栈。
没想到来找吴桐的不是只有明达,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这个人竟是余泰之!
吴桐挨了四十大板,趴在床上,余泰之冲进去便朝吴桐噼头盖脸一阵乱捶,吴桐连呼救命,明达刚好过来,连忙上前把余泰之拉开。
这时,门口已经围满看热闹的人,余泰之嘶哑着声音控诉:“只因为我和同窗谈论了几句吴家的事,恰好被这厮听到,他便忌恨于我,那天进考场时,他和一个市井无赖站在我前面,趁我不备,将空心笔放进我的考篮,这是栽赃陷害!”
众人议论纷纷,明达心下凛然,他想起那日情景,余泰之所言确有几分可信。
余泰之并没有留在这里,他说完这番话便走了,没过多久,明达便听说余泰之去敲了鸣冤鼓,将吴桐给告了。
明达还听说,余泰之是有证人的,有个茶楼的伙计亲眼看到吴桐买空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