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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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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洗澡。」

踏进玄关,连门都还没关,江老师就把江少轩往前推了一步。他迟疑地回头,像是在徵询许品皓的意见──但是,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麽「听话」的小跟班。

回程的路上,江少轩非得跟他挤在後座,就已经够令人为难了。现在这种几乎无视爸爸的态度,让他又更同情老师。

男孩像是担心他下一秒会消失般,迟迟没有移动。许品皓不得不出面,「你至少要把脏衣服换掉吧。」

男孩抿着嘴,勉强点了点头,「那你等我。」

目送他消失在走廊转角,周围的空气才开始流动起来。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下後,老师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客厅平铺直叙地说,「随便坐。」

不过,这种情况,谁有办法真的在长辈入座前坐下?点了点头当作回应,但实际上,许品皓连动都没有动。

老师用眼尾瞄了他一眼,身t朝厨房的方向转去,「要喝什麽吗?」

「都可以。」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来到这个地方,也没想过自己的身分,有一天会变得这麽尴尬。他走到沙发前,听着厨房传来瓷器的碰撞声,目光也扫过整个空间。除了乾净整齐外,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或许有点太整齐。可见的空间里没有多余的杂物,如果不是墙上还挂着全家福,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他这种单身狗住的地方,而不是一对父子的家。

没多久,老师就带着两杯热茶走出来,热气随他移动,在空中拉出半透明的尾巴。坐下後,他打开空调,将其中一个马克杯递到自己面前。茶香跟烟雾飘进鼻腔,多少缓解了一点紧张,然而跟老师四目交接时,原本模拟好的讲稿,又全都从喉头缩回肚子。

该说的话其实没有变,只是经过那段cha曲,又被江少轩黏了一整路後,有些事情就变得难以启齿了。

捧着杯子,视线随里头的茶包打转。正准备开口,一道声音就先切开沉默,钻进他的耳里。

「刚刚在学校。」老师喝了口茶,顿了顿,「身为老师不该这麽说……但是,谢谢。」

预期外的开场,让眼睛微微睁大。许品皓别开头,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不要霸凌学弟。」

无神地盯着前方,半晌,老师才又接话,「这个事情──很久了吗?」

「听他的说法,应该满久了。」

「他没有提,你也……」他深x1一口气,「为什麽没有跟我说?」

「我试过,他不肯啊。」许品皓无奈地笑了一声,「後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为了盯他,才会一直跟他来往。」

尽管不完全是事实,可是这样解释,大概是最简单的。

老师的嘴唇前後摩擦,好半天後才低声道,「是我的问题。」

肩膀下垂,连眼镜都跟着滑到鼻子中段。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挫败,每个字都糊在口中,跟平常的咬字大相迳庭,「就像彦彬的事情,也是我的错。」

「怎麽会?」许品皓想都没想,「明明就是──」

下意识地想要把责任承担下来,但是他很快又咬住舌头,把「我」咽回肚子里。不论是他或者老师,都不是唯一该被究责的,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谈这个。

「可能,我不够让他信任……」老师摇摇头。

「不是那个问题。你就算b他,他也不会说的。」想到那张不服输的脸,许品皓扯动嘴角,「他的脾气b你儿子还y。」

「但是,如果他愿意跟我说……我不知道。」

男人深深叹出一口气。他的身t彷佛盛满了懊恼,轻轻一晃,它们就会突破表面张力,源源不绝地溢出。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自从潘彦彬走後,老师又更在乎自己的学生。

或许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想要补偿什麽吧。不然休学那一年,老师也没必要总是往他家里跑,只是没想到,他也因此成为老师另一个心魔。

「到现在,我时不时还是会想到他。」

许品皓咬着口腔内侧的皮,凝视着对方手里的杯子。

「尤其是他爸妈趴在他身上哭的样子。」他的呼x1突然变得粗重,吞了几次口水,才又接着说,「我知道不该这样想,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如果当时没有上救护车就好了。」

这种感觉,没有人b许品皓更清楚。

「我知道不全是你的错,你反省了,我也想相信你。」抵着马克杯的指尖微微泛白,彷佛要把杯子压进自己的肌r0u跟骨头里,「找你来班上,请你帮少轩做报告,也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该过去了。」

江老师的嘴唇,很细微地颤抖起来,「可是,彦彬、彦彬,他……」

下腹部的肠子跟胃,突然被男人的话提了起来,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酸麻的感觉包裹着腰,让许品皓不得不前倾。

「你……没看过他过世时的样子。」他的语速很慢,「那些东西,还是很难跟你分开。」

亲耳听到这些话,要说没有一点沮丧是不可能的。那些自以为的吊唁,不过带来了更多压力,老师只是顾虑他,所以从来没有说。

但是,至少他们终於把问题摊开了。

「对不起。」

「是我。是我看到少轩受伤,又看到你跟他……就好像看到你跟彦彬一样,我一时没控制住。」老师摘下眼镜,r0u了r0u眼窝,然後才重新把它挂上,「少轩说得对,是我太虚伪,自以为可以当好人。」

浓浓的困顿覆盖在脸上,形成一层阻碍呼x1的薄膜,让老师的x膛不断撑开又压扁。动作缓慢,却b任何时候都要显眼。

谁不想当好人呢?最一开始,他会对江少轩伸出援手,一部份也是认为这样能弥补点什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麽糟。他们只是做了同样的事情而已。

「对不起。」

像是复制贴上一样,只是老师的声音,听起来b他更无助一点。垂下眼皮,男人的肢t全都往核心靠去,彷佛恨不得可以再缩得更小,直到把自己卷成一颗球。

「不是老师的错。」盯着男人一下子老了几岁的表情,他深呼x1,「当年,如果我没有跟他们一起……」

「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老师的嗓音十分乾哑,他不得不喝口茶,「你有你的苦衷,做出那种选择,也不是不能理解。」

用「苦衷」带过,仍旧有种避重就轻的感觉。无法承认自己的x向是一个「」,而这段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偏差,最终走成这样。

不会替自己开脱任何事情,只是现在,稍微可以正视它了而已。

他重新望向许品皓,「我明明知道还不能t谅,才是最糟糕的。」

「我──」

「什麽苦衷?」

不属於他们的声音,挤进了空气,在只有两个人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转过头。不知道什麽时候,江少轩已经站在客厅跟走廊的交界处,毛巾披在肩膀上,发尾还在滴水。男孩的疑惑从眼眶漫出,多得可以填满整个空间。

许品皓从上到下迅速瞥了几眼,除了上次车祸留下来的疤痕,看起来没有更新的伤口,走路的样子也没有不稳。尽管在回程的路上就大致检查过,但再次确认後,还是吹散他心中剩下的担忧。

一个细微的吐气声同时从旁边传来,使他下意识偏过头。老师注视着江少轩的样子,跟他相去不远,不过打量的时间更久,也更仔细。

「说啊,是什麽苦衷?」好像怕自己被抛下,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调又更接近质问。

跟老师交换眼神,好一会,男人推了推眼镜,「品皓,你要……」

他望向小男生乾净的双眼,一点犹豫都没有,「我说就好。」

无论他听完会有什麽想法,江少轩有资格,也必须要知道所有来龙去脉。这个工作不能推给任何人──不如说,经过这麽多波折,它不应该是个障碍了。

许品皓喝下一口开始冷掉的茶,严肃地咳了两声。

为了能早点出来,江少轩随便抹过洗发jg、沐浴r,甚至连起泡都没有就急着冲水。走出浴室时,他还差点被地毯绊倒。身上的水滴顺着足迹,一路落到衣柜前,在地板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滩,让他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但是b起这一团乱,他更害怕出来时看不到学长。

最後一次见过面,尽管对方已经把话说得够si,他还是没有一天不想他,也没有一天不想着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如果这破烂的生活还有一点运气,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去交换许品皓。

所以再次看见那个男人出现在学校、推倒机掰的同学,又把自己拉上岸时,他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如果这是一场梦,拜托不要醒来。

真正碰到对方,并且被t温环绕时,这阵子的委屈似乎都蒸发了。就算不想给自己希望,可是要他不往好的方面想,鬼才办得到。没有人可以破坏这个机会,尤其是亲手把许品皓推开的人。

只是匆匆忙忙把自己弄乾净,走出房间时,他还是忍不住在转角前停下脚步。再怎麽急燥,他也不想打断那段对话。如果错过了,那些他盯着毕册、问过彦彬学长无数次的事情,可能就不一定会得到答案了。

听爸爸用从未见识过的语气掀开创伤,虽然都在意料之内,可是他也没有冷血到没有一点动摇。虽然暂时还没打算放下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然而对爸爸的敌意,依旧减退了不少。

现在他只剩一个问题,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不要在那边,快点──」

「那不是苦衷,只是一个……理由。」

「随便你要怎麽叫它。」又往前一步,把自己朝对话的中心再推进一些,「我只要知道到底发生什麽事。」

男人捧着杯子,平常切向眉心的眉毛,此刻却几乎跟地板平行,像是在思考要从哪里开始说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般笑了一声。

「我以前,喜欢过潘彦彬。」

心脏一震,呼x1也乱了几秒。

什麽?

没想到故事会从这里开始,江少轩抿起嘴,凝视着许品皓。

他的意思是,他以前在霸凌自己喜欢的人吗?

强烈的违和感,使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接下来的对话。但既然是自己要求的,就算再刺耳也得好好把它听完。

「一开始,感觉也不是那麽强烈。」他的十指扣在一起,「只是磨着磨着,就慢慢被他影响了。」

他的语调,彷佛在描述一部电影──主角一定是高中生,而且海报上会写着「青春」、「夏天」,用闻的都能闻到初恋味道,甜甜又酸酸的那种电影。

「他是个很不收敛的人,什麽事情都没在藏。」他抬眼,嘴角的笑容歪了一点,「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他到底喜欢我什麽。」

喜欢你好看,喜欢你刀子嘴豆腐心,喜欢你会帮别人着想啊。这种事情,有什麽好不懂的?反驳的话停在齿缝,只差一点就要翻出嘴唇,但江少轩还是忍住了。

「没有人说破的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他t1an了t1an嘴唇,「我也是犯贱吧,其实很享受被缠着的感觉,又不愿意正面回应,让他总是热脸贴冷pgu。」

「所以,你其实也很喜欢我去找你吧。」

双手抱x,脑袋歪向一边,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就算不认识彦彬学长,他也可以理解那种感觉。

没有附和,也没有抗议,许品皓的眼尾瞥向一旁,像是在暗示这里还有其他人。不过那不是江少轩现在想顾虑的事。

他们有默契地避开爸爸的眼神,「如果他气到把我骂走,事情可能会好一点。」他接续道,「但他就是不肯放弃,很坚持相信我一定也喜欢他。」

许品皓又笑了一声。

「後来,他被学长跟同学针对。」他的目光回到江少轩的脸,在上面游移,「没办法,他长得太好看,又会跳舞,把学妹的注意力都抢走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麽,再清楚不过。他不会吃这种醋,可是还是忍不住揶揄,「好羡慕喔。」

摇摇头,学长的声音没有停,「我们走得太近了,所以他们开始说我们是同x恋。」他的手梳过头发,浏海卷上去又掉下来,刚好落在眼尾。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想想,有什麽好否认的?跟他们关在同一个教室,脑袋都关出问题了,才会以为有多严重。」

即使语气轻描淡写,江少轩也知道事情没有这麽简单,不然他不会为了融入人群,费尽心思,当别人的狗当了这麽多年。

「两个人都不小只,他又练舞,真的要打架还是有胜算。」

「你刚刚也应该打下去才对。」江少轩弹了弹舌,「太可惜了。」

「不能说那种话。」终於找到缝隙般,爸爸cha嘴道,「学长是成年人,又是校外人士,真的被追究了会很麻烦──」

翻了个白眼,嘴巴歪一边,把鼻翼旁的肌r0u都挤在一起,「好啦好啦,开玩笑也不行。」

许品皓的手朝下摆了摆,要他冷静,「不过这也是马後pa0,当年,我就是没办法……承认自己喜欢男生。」

拨弄头发,江少轩耸耸肩膀。看看那些家伙发现他跟学长的事情後,都说了些什麽垃圾话,更别说是再早以前。这种事情,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们b我表态,还要我跟着动手。」

啊。

脑中传来了弹指声,恍然大悟的同时,江少轩的头皮也一阵发麻。这个原因合理到没有办法反驳,虽然错就是错,但是此刻b起谴责,x口紧缩的不适,跟许品皓微微蹙起的眉心,都让他更难以忽视。

「结果,反而是他觉得我很惨,还想要在池塘边告白。我都说不要了。」许品皓的手掌在膝盖上转了两圈,接着又0过大腿,好像得靠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不自在,「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大概连他妈都阻止不了。」

就跟他现在对爸爸一样。

「我原本也想答应。就只有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期待什麽。」吞了口水,喉结滚动的范围覆盖整个脖子,「结果刚好被他们其中一个人撞见……我一紧张,就把礼物打掉了。」

「你很过分欸。」

想说点东西缓和心脏的刺痛感,可是说出口的话,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困窘。江少轩抹了一下脸,视线飘向旁边。

「东西掉进池塘是意外,他如果没有y要跳下去捡,其实也不会有事。」许品皓咬了一下嘴唇,「是後来他又被那个人丢回去,撞到头……」

原来如此。

难怪每次在池边发生事情,学长的反应都特别大。彷佛有盏灯在江少轩的眼前亮了起来,让他的思考忽然变得无b清澈,原本还残留的疑惑也通通有了解答。

虽然是个遗憾,可是能够知道整件事情的全貌,还是拔掉了他心里一个疙瘩,身t也跟着松懈了一些。因为热水澡而升高的t温已经降下来,t表的水分被冷气带走後,皮肤上只剩下薄薄一层凉意。他上下搓r0u手臂,想要让外露的皮肤没那麽冰冷。

「这种事情,有什麽好不说的。」江少轩凝视着他,眼皮半垂,开玩笑道,「看你们之前反应那麽大,还以为你跟那些人一样,真的是个无差别的烂人……」

只有学长是这样看自己的吧。

相较之下,什麽都不清楚就随便批判的自己,还b较像是个烂人。就算只是气话,现在回想起来,脸颊仍然一阵热。不知道彦彬学长到底有什麽想法,可是他显然也知道点什麽,才会被欺负了还想告白啊。不然谁会想跟弄自己的人在一起,光用想的都要吐了。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爸爸的班上。在星巴克当成笑话看的事情,居然也被他猜中了。

「爸,你怎麽会没注意到?」

注意力再也无法只集中在学长身上,他下意识转头望着爸爸。不是刻意要针对他,但问题就像有生命一样,自行跳出嘴巴,连阻止都来不及。

男人看向他,眼镜下的双眼就算被缩小,错愕也没有b较少。他的嘴巴开开阖阖,但是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短暂的安静後,他才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或许是错觉,但这句话说的似乎不只是学长的事,爸爸看向他的眼神,让後颈上的j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像是要打圆场,许品皓摇摇头,「你自己也什麽都不说啊。」

「那是因为……」

搓了搓手心,一时无法接话。因为什麽呢?有好多理由急着冲出来,反而一个都说不好。最後留在脑海的,就只有那间只要爸爸在,就不想踏进去的书房。

那扇门,从来没有打开过啊。

「是我的错。」

像水一样平淡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x1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同时扭过头,只见爸爸的手掌摩擦下半脸,像是要把漏出来的疲态抹去。

「是我??没有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从来没有看过爸爸露出这个表情,也没有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江少轩的眼周倏地一阵酸涩,连带脸颊跟耳朵都热了起来。

「你也知道。」

不是真的想要在这种时候跟爸爸针锋相对,但是他得把这句话吐出来,眼泪才能缩回去。

爸爸脸上的肌r0uch0u动了一下,没有反驳,「你说我只在乎你妈……可能吧,在她过世以後,时间好像就暂停了。」

江少轩吞了吞口水,连呼x1都变得小心。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迎来这段对话,明明是等了这麽多年的东西,为什麽b起期待,他现在反而更紧张?

「不是想刻意忽略你,只是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你妈……」他说得很慢,像是在斟酌用词,「你知道我为什麽不让你骑车吗?」

他0了0自己的脸颊,跟妈妈长得很像这件事,随着年纪越大就越明显。他还以为,这样应该要让爸爸对自己好一点,电影不都是这样演吗?

自嘲地笑了一声,视线飘向挂在墙上的其中一幅全家福,「因为这样就不会出意外,也不用替我善後,可以省很多麻烦。」

说起来,共享机车的修缮通知,最近也寄到他的信箱了。那个金额,只靠他的零用钱根本应付不来。但是要跟爸爸开口,他也办不到,只能暂时搁置在一边。

男人摇了摇头,「因为它会提醒我,你妈是怎麽走的。」

骤然咬住嘴唇,江少轩的呼x1停滞了一瞬,才又恢复原状。

「说到底,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创伤,又被掀开而已。」他抓住自己的手,拇指在掌心的纹路来回抚0,「但是这样,也没有让我学会怎麽面对你。」

男人的视线,落到了双脚中间的地板,脚趾捏紧又松开。

「到你受伤,脸上多了那条疤,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着你。」爸爸抓起马克杯,把里面没有任何热气的yet喝光,「太荒唐了。」

「所以只要多摔几次,问题就解决了嘛。」眉毛扬起,吐出一口气,「那你应该谢谢学长带我骑车吧。」

「品皓……」男人顿了顿,望向沙发上另一个人。

许品皓稍微挺起身t,双手停在大腿上,就像被点名後,准备回答问题的学生。

「他做了很多我没有做到的事。」爸爸深呼x1了几次,「每天一起上课,在同一间学校,结果我什麽都最後才知道……」

江少轩咬着口腔内侧,握紧拳头。为什麽只是陈述事实,却有种难堪的感觉?彷佛又一次被提醒,自己对眼前的男人而言,曾经多麽可有可无。

「可是──」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他ch0u了一口气,抹了抹鼻子,证明什麽似的细数,「我被他们灌养乐多灌到吐,校庆被丢进水池,学长放假陪我骑车跟考驾照,去看了十几年没看的夜景,还有今天……」

有太多事情,都跟学长有关。

重新回忆这段时间的事情,不论好坏,所有人来来去去,只有许品皓始终在那里。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学期,却已经b认识三年的人更像朋友──不要说是朋友,在某些时候,他b爸爸还要可靠。

爸爸的缺席带来多少委屈,学长的存在就有多重要。就算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感谢,但是他们相处的时间不是假的,现在的「许品皓」是什麽人,根本不用多解释。

「这样,够了吗?」突然沸腾的眼眶,让客厅里所有东西都模糊了。好不容易把眼泪压回眼里,江少轩双手抱x,勉强笑了一声,「还是要再做更多,你才要相信他不是烂人?」

现在哭的话,好像就没有立场继续说话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学长需不需要被挞伐、能不能够被原谅,不是他们说了算,但他愿意再相信一次。

即使理解爸爸有自己的难处,也不代表要接受他把对方推走的行为。这个空间里,最没有立场做这种事情的人就是他。

「我从来没有那样说。」他皱了一下眉毛,「只是就算没有发生过那些事,你们也……」

「不可以吗?」

有一瞬间,客厅的摆设,还有脚下的大理石地板,都散发出药水味,就像车祸那天的医院。眨了眨眼睛,他勉强把冒出来的幻觉驱除,直直看向爸爸。

同样的对话再次重演,让他差点笑出来。

他不是哭着求爸爸放行的茱丽叶,也不需要谁认同这段关系,他只是不甘心学长付出这麽多,却始终没办法被爸爸接纳。

「你知道差快二十岁,是什麽意思吗?」爸爸抹着脸,眼镜被挤歪了一边,最後索x拿掉它,「就算是你妈,也不见得会接受。」

「妈才不会反对──」

「我知道,我们这样很奇怪。」

沉默已久的男人,突兀地打断他们的话。

江少轩顺着声音转过头,但学长的目光跟自己没有任何交集,而是直直落到爸爸身上。虽然他也怀疑,那双失焦的眼睛,实际上什麽都没看进去。

「对老师来说,大概就像看到儿子跟儿子在一起。」像是在说笑话般,他扯开一点笑,「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跟高中生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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