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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0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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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泽头一次受邀进入父亲寝室。

郑家向来「各自为政」,自己的房间自己整理,神坛的清洁维护则仰赖热心信众以及被家里蹲的郑泽,郑泽不需要也没有机会进入郑正雄的房间。父亲的寝室与他猜测的一样杂乱,满地待洗衣物以及喝乾的啤酒罐,整间房间唯一乾净的只有挂在椅背的藏青se道袍。

道袍毫无皱褶,整件衣服貌似以熨斗烫了无数遍,乾净光洁。郑正雄ai面子,就算生活习惯差、平常打扮邋遢,在信徒面前总不忘维持清风道骨的t面模样。

郑正雄大脚一踢将杂物踹向两旁为自己开路,接着抱了个矮凳走向衣柜,将矮凳稳妥置於衣柜前,踩上矮凳,熟门熟路在衣柜上方「捞」了几回。显然郑正雄想找的东西被推到深处,他踮着脚尖,伸长手吃力往墙壁深处探询。矮凳因为受力不均隐隐移动,郑泽对父亲接近玩命的举动微微发颤。

或许是母娘保佑,郑正雄在摔断骨头前,总算捞到目标物,安全带着物品踩回地面。让他做出玩命之举的是一只破旧的中型邮政便利箱,箱子边角磨损严重,昔日亮丽的浅绿se变得晦暗,着实不像装载神秘宝物的载t。

「老爸,你不打算换一个新纸箱吗?」

「能装就好!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郑正雄带着纸箱shang,他盘腿而坐,纸箱放在大腿上,神秘兮兮敞开纸箱。

纸箱里头装着三件东西:一本发h旧书、一幅金属雕花相框、一只看起来与书籍年代不分轩轾老旧的扁形长木盒。

郑泽靠近郑正雄,不着声se检视纸箱内物件,发现雕花相框内装的是王宝娥与郑正雄的婚纱照。他突然感到一阵心塞,父亲鲜少提及母亲,他原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印象越渐稀薄,如今看来或许父亲只是将一切藏於心里。

郑正雄没有留给郑泽更多伤感时间,一把将木盒从箱中捞起,炫耀式捧到郑泽面前。郑正雄微醺,或许不到烂醉,可是即便如此酒jg仍大幅影响大脑运作。郑泽能从郑正雄的举动知悉对方确实非常宝贝那只木盒,彷佛非到万不得已不想分享的程度。

郑泽不禁产生小小幻想,或许郑家确实有稀世珍宝,而他更是罕为人知的「田侨仔」,郑家神坛仅是伪装,让他们一家人不至於因为太过招摇惹来杀身之祸的伪装。

可惜所有幻想在郑正雄揭开木盒後烟硝於散。木盒里头缀着红se绒布,绒布上头没有宝石、地契,没有任何普罗大众会认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绒布上头只有一束用丝带綑绑的头发。

「老爸……这不会是胎毛吧?」

郑泽无语问苍天。他不觉得一束毛发能有多麽惊人的「实际」价值,因此这束毛发之於郑正雄口中的稀世珍宝,或许只是出自一种主观评判,思及此,郑泽认为毛发的来历只可能是他或者郑筱馨的胎毛。

他的内心迸发复杂的哲学省思,他无法分辨究竟是郑家没有传家宝物b较悲惨,或者郑正雄竟然将一束不起眼的头发视作珍宝更加凄惨?

「有眼无珠!这怎麽会是胎毛?」郑正雄中气十足喝斥。

郑正雄捧着木盒的姿势是如此小心翼翼,郑泽从未看过自己的父亲如此神经兮兮对待一件物品。郑泽心si地不再做任何违逆郑正雄的评断,他细细观察盒中头发。盒中的发束长度至少超过十五公分,初步可以排除是他或者郑筱馨的胎毛,郑筱馨自郑泽有印象以来都是留着短发,头发的原主绝非郑筱馨。

郑泽眯起眼捏尖视线仔细查看那束头发的各种细微特徵验证自己的猜想。那束头发除了颜se偏黑带有一丝微弱光泽外,外观还有些许自然卷,并非纯粹的直发。

难道会是动物的毛发吗?郑泽抚着下巴,台湾炎热,不论市家畜或者宠物都鲜少是长毛种,更别说要长着十五公分、少见的黑se。

如果说这束头发不是动物的毛发,那麽就只可能是人类的头发。以长度而言,郑泽认为是nv人头发的机率高於男人,然而一介nvx的头发能有多大的稀有价值?郑泽不以为然。

想了半晌,郑泽决定将之归类在基因变异的动物毛发,毕竟违背常理才勉强称得上拥有珍贵价值。

「不是胎毛,难道是……动物的毛吗?」郑泽讲出自己的推论。

郑正雄睁大双眼瞪着郑泽,他的表情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要不讶异郑泽能猜对,要不郑泽的答案超出预期。

「……你怎麽蠢成这样?我会把畜生的毛当宝物珍藏吗?这不是凡品,是我们郑家的传家宝,这是玉nv的头发!」

自小在郑家神坛茁壮长大的郑泽,自然知悉何为「玉nv」。

玉nv,是道教神只身旁随侍nv仙的泛称,郑家侍奉的瑶池金母贵为道教nv神之首,身旁自然有许多随侍nv仙。

郑家神坛进门右侧有一座老旧书柜,里头放置上百本信众捐赠的结缘书籍。为了让书柜不至於成为垃圾堆,郑泽必须三不五时检查书柜内是否被信徒弃置不应当留存的书籍。好b明明是道家谱系的神坛,却被信徒塞入旧约圣经,宗教冲突,书籍理所当然要转手送人。

郑泽不算特别ai看书的孩子,然而在上百本的结缘书籍中,一本由唐代杜光庭写的神怪让他印象极为深刻。那本名为《仙传拾遗》,整部作品以文诌诌的古文撰写,郑泽理应对内容不感兴趣,但在他无意间看到里头提及瑶池金母时,他认为自己应该多少看两眼记住其中段落,这样好歹未来有人提及瑶池金母,还能信手拈来两句厉害叙述。

《仙传拾遗》称瑶池金母住在崑仑仙境,拥有城池千里、玉楼十二,左侍玉nv,右侍羽童。三界十方nv子登仙者,皆服从於瑶池金母。

郑家神坛的神桌设计恰好应证了《仙传拾遗》的叙述。於郑家神坛,瑶池金母位居主神宝座,神像後方背板以墨彩、矿物颜料与金箔描绘各路神仙侍童。瑶池金母左侧画着飘飘nv仙,右侧则是温和男仙,郑泽猜想这或许就是杜光庭所说的玉nv与羽童。

因此郑正雄口中的郑家珍宝就是由这名随侍瑶池金母的玉nv头上所剪下?

郑泽几乎是用尽全力才不致使自己笑出声。他信奉神,却不盲从,他相信神灵会在无形间帮助竭尽所能的人,让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就连这样的郑泽都不相信神灵会真正显灵,甚至从无形幻化为有形,留下信物供後人炫耀。

「这束头发是郑家神坛的根,是我们的骄傲。」郑正雄阖起木盒,睽违十多年首次为独子讲起床边故事。

郑家神坛传到郑正雄恰好历经三代,这束玉nv发丝是从郑正雄的曾祖父传下。

「那大概是民国初年发生的事,我的阿祖……」郑正雄缓缓道。

郑家与瑶池金母结缘始於三代前祖先,一切缘起於郑正雄的曾祖父郑智淳。

郑智淳是地方有名恶霸,虽然说是恶霸,倒也不是真做过伤天害理的不法之事,严格来说郑智淳不过就是个成天游手好闲、以戏弄老弱妇孺为乐的小混混,从现今价值观评判称不上罪大恶极,然而在那个人人都为了挣一口饭辛勤工作的年代,无所事事的郑智淳理所当然成为旁人口中不愿提起的地方毒瘤。

一如所有浪子回头千金难换的典型故事,好在郑智淳有一对三观正确且不吝於劝戒子嗣的父母,他们不断开导郑智淳,最後更以相亲方式为独子牵线一名贤淑nvx。靠相亲结识未来伴侣的郑智淳,在ai情力量影响下大澈大悟,就此收敛心x,一改过去恶习x,更增添几分过去不曾有过的稳重。

然而真正改变郑智淳一生的关键,是他经历了旁人无法验证真伪的「神蹟」,拜此不可思议经历,不仅改变了郑智淳更改变郑家未来志业。

郑智淳三十岁那年,他因故到外地办事。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交通如此便捷发达,为了抵达目的地,郑智淳必须先搭乘火车,後转「野机车」,再走上好长一段路才能抵达目的地。郑智淳下车没多久,大晴天竟转瞬变天,霎时风雨交加,走在崎岖泥泞路的郑智淳不知如何是好,观望四周大半晌,最终只能躲在一棵大树下等待雨势渐缓再行离去。

选择在暴雨之际躲於大树底下无非增添自己被闪电劈击的可能,拥有一般常识的正常老百姓多半会避免让自己落入此等险境,偏偏郑智淳不属於正常人范畴,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发的危险,只一昧欣喜自己运气极佳找到良好避雨处!说时迟那时快,老天爷惩罚志得意满者从不手软,一道天雷无情落下,不偏不倚打在郑智淳藏匿的大树上头。

极致光焰伴随焦臭洗卷郑智淳的视线,郑家理应在这瞬就此绝後,然而郑智淳却奇蹟在落雷下幸存,甚至毫发无损。

没有人确切知道在那个生si交关刹那,郑智淳究竟是如何自救?甚至没有人能验证在落雷劈开大树的刹那,郑智淳是否真的待在树下?村人只能从郑智淳口中听见一则亦真亦假、如梦似幻的奇诡经历。

郑智淳自称在树冠遭天雷直劈之际,一位nv仙随火光翩然降临眼前。nv仙法力无边,纤纤玉手一挥,落雷当即改道。随着落雷被nv仙一手挥去,乌云密布的雨天立刻雨过天晴,彩虹划过天边,一切是如此祥和美丽。余悸犹存的郑智淳缓了缓情绪,拉了拉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着实劫後余生!他直想拥抱nv仙表达感激,在意识到这种行为无疑亵渎後,郑智淳礼貌地下跪叩首,直问自己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

nv仙以如仙乐美妙的嗓音轻声叙述此次下凡仅是为了服侍自己的主人,救助郑智淳并非有意实属巧合。

她沉思半晌随後道:「若是你一介凡人想偿还这场缘分,那就为我服侍的nv神立庙,广纳信众。」

nv仙剪下一绺青丝为证,而後乘着祥云翩然离去。

郑智淳一鼓作气述说完自己的神奇际遇,村中耆老无不惊叹。村长点头表示郑智淳必是祖上庇荫才能幸存,而其他年轻人则不然,他们私下议论郑智淳此番言论不过是为了譁众取宠,用难以验证真伪的「蒙神庇护」博得大众关注,目的只是想藉此传达自己洗心革面、连神只都现身表达认同。

郑智淳在村中的评价变得两极,老一辈将他视作连神佛都认可的浪子回头代表,年轻一辈则耻笑他为扭转评价不惜撒下拙劣谎言。郑智淳没有试图说服不相信自己的村人,也没有想用其他事证强化故事,他只是专心打零工养家活口,不知不觉间将与nv仙的约定抛诸脑後。在郑智淳中壮年时因为政府徵收田地卖了一块无法耕作的畸零地藉之赚了一点意外小财後,他机运加身,彻底提升郑家生活水准。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郑智淳与妻相敬如宾,儿nv成群,父母安享晚年,属於b上不足b下有余的小康家庭,他对此甚是满意。

然而到郑智淳晚年,他却意外病痛缠身,终日受幻觉所苦。此时郑智淳总算忆起当年与nv仙的誓约,连忙要儿子郑正昌为他查询nv仙身分与她侍奉的nv神究竟是哪路神仙。

郑正昌未曾有过任何信仰,更不可能从父亲破碎的叙述知悉是哪位神仙出手延续郑家香火。无计可施的他只能询问村里福德庙庙公,庙公认为就连nv神的座下nv仙都能一手挥去天雷,nv神来头必然不小,他由此推测nv神或许是道教系谱中位阶最高的nv神──瑶池金母。

郑正昌匆匆请神像师傅制作了一尊法相庄严的瑶池金母神像,郑智淳的病况虽意外因此略为好转,身t却早已是风中残烛,没剩几天时光。郑智淳临终前喃喃叮嘱独子务必为瑶池金母立庙,虔诚供奉,这是他的遗愿,没做到他必然si不瞑目,请独子竭尽所能也要完成遗愿。

建庙所费不赀,郑正昌没有财力完成父亲遗愿,脑筋一转父亲的心愿是建庙,却没有明确表示庙宇规模,索x便宜行事,在家布置神桌、放上神像,每日cha香供水,在广义上满足立庙事宜。说也奇怪,自郑正昌供奉瑶池金母後,他的仕途一切平顺,他好运没遇上大风大浪,升迁加薪却每每在成事前翻盘,赏罚皆没有他的份,他就像被众人遗忘角落。

一日,郑正昌与妻儿到南部出游,天桥下摆摊的算命先生见着他突然开了金口。

「你父亲跟神仙有约,他没实现承诺,你也没有。你们郑家若不履行约定,未来会祸及子孙。」

郑正昌大吃一惊,素昧平生的算命先生不仅知道他姓郑,更晓得父亲郑智淳年轻时的神奇际遇。郑正昌机敏察觉算命先生还有後话,他赶紧差走妻儿,坐上板凳,恳求算命先生赐予破解之法。

算命先生说神仙慈悲,会t谅在寸土寸金的现代社会建庙难如登天。山不转路转,立庙不可能,开坛成为唯一变通之道。算命先生指点郑正昌租下一间公寓,布置成开放式神坛,为瑶池金母广纳信众,如此就能履行承诺,逢凶化吉。

「几经努力,郑家神坛在那名算命先生指点下终於正式成立。起初我们是找外人协助济事服务,当年负责济事的师父是由那位算命先生介绍,听说能上看天庭下游地府,在信徒间口碑极佳,总能为信众解决大小疑难杂症。後来你阿公出生,师父说你阿公生带天命,要为母娘服务才能长寿,就将一身本领传给你阿公,然後你阿公又将功夫传给我。」

郑正雄得意扬扬拍着x脯,将木盒举高与郑泽的视线齐平。

郑泽放弃戳破父亲谎言,他觉得这样志得意满的父亲十分悲哀。

先不论郑家先辈是否生带天命、被人授予一身不传世绝学,郑正雄毫无神通是不争事实,郑泽晓得郑正雄看不见灵魂亦无法感应神蹟,开坛济事自始至终只是靠嘴皮功夫。

他再次对玉nv发束的价值再次打了折扣,俗话说小孩有耳无嘴,俗话说看破不说破,种种先人智慧告诫郑泽不要打破郑正雄的绮想,他缄默任由父亲继续上演独角戏。

「郑家跟玉nv有深厚渊源,郑家可以说是受玉nv庇佑才能开枝散叶,所以说这束玉nv头发是无上珍宝,是郑家人与众不同的证明!价值绝对远远超过一切!郑筱馨就算真能研发机器人,终究也只是凡物,b起神蹟,她的研究又算哪根葱?」

郑正雄双目闪烁郑泽无从理解的诡异火光,他的表情让郑泽感到陌生,彷佛被某种无形生命附身。

「老爸……你跟郑筱馨的认知根本不在同一基准点。就算我的阿公的……管他的!不管是哪个祖先,就算他当年真的被玉nv救助,那也只是过去式,郑筱馨的研究是未来式,未来与过去,哪个b较重要应该不用我说吧?如果郑筱馨真的有办法写出让机器人变得与人类无法分别的程式,我相信郑家先祖也会以她为荣。」

郑泽觉得有gu成团的气卡在咽喉,他的感x不愿为郑筱馨说话,却更厌恶是非不分的郑正雄。

「筱馨要将机器人变ren类?」

「机器人怎麽能变ren类?老爸,你真的喝太多了。」郑泽语塞。

酒jg果然影响思考,郑正雄竟撷取自己的话另附新意。反驳或者赞同,两相抉择下,郑泽再次重拾自己大混小混一帆风顺理念,决定放弃解释,随便郑正雄迳自解读。

「对!郑筱馨怎麽能把机器人变ren类?她又不是神仙,只是一个nv孩子!要能变出人,好歹要会仙法,至少是要像我这样的人才行。」

郑正雄无来由的自信让郑泽感受到无尽的悲哀。放着唾手可得的现实不顾,不断渴求那些需换起不切实际的事物。郑正雄随口展现的骄傲,让郑泽不敢过於奢求的家庭幸福更是荡然无存。郑泽很想再反驳两句,却看见房门飘过一道鹅h身影。

郑泽看见自己的母亲一脸愁容站在房门望着郑正雄与郑泽,那样的表情看得郑泽心ch0u紧。郑泽深x1一口气,决定不论待会郑正雄说什麽,他都要无条件附和,只求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父子对谈。

「阿泽?阿泽?你怎麽不说话?」

「没错、没错,你当然b郑筱馨厉害!你会仙法,能把机器人变ren类,我们郑家的未来全指望你。」

一串违心言论痛击郑泽的胃部,反胃感涌上,郑泽不想再与郑正雄废话,舍弃好儿子人物设定的他了当离开。

「只要我抢先做到……你跟筱馨都会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郑泽走得急,自然没有听见郑正雄宛如着魔的喃喃。

神坛每月初一十五停止办事,这两天将是郑泽一整个月最清闲的时光。没有排队等待解惑的信众、没有宛如狗血连续剧的乾妈闹事、没有他必须扬起营业微笑应对的街坊邻居,郑泽无b珍惜这珍贵的两天夜晚。

独自享用完晚餐後,郑泽盘腿坐在床铺玩着手机游戏,迷迷糊糊间,竟以打坐姿势睡着。

当郑泽醒来时,时间尚未跨日,他看着掉在床铺旁的手机,萤幕停留在系统登出画面,右上角小小的时间显示着十一点二十分,正好进入子时。

郑泽伸展腰部,将双臂往天花板尽情伸长,待活动筋骨好一会,四肢的酸麻状态总算获得改善,他决定在喝杯温水後,尽快回房睡觉。

他起身准备到厨房装水,当他开门走出房间时,郑泽看见郑筱馨的房门竟大方敞开,里头甚至尚未熄灯。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像郑筱馨这种极度注重个人ygsi的人,就算尿急也不可能不关门!郑泽直觉郑筱馨可能遭遇意外,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前查看。

当他走到门口刹那,他惊觉事情没有自己想得单纯。郑筱馨的房内空无一人,而打开的大门门把上更是cha着一把钥匙。郑泽记得郑筱馨的钥匙挂着泰迪熊钥匙圈,门把上毫无装饰的钥匙铁定不是郑筱馨那把,这把钥匙只可能是被用钥匙,而郑家所有备用钥匙都由郑正雄管理。

几乎不用过度思考,郑泽肯定一定是自己的父亲以备用钥匙偷偷打开郑筱馨的房门,他知道结果却不知道目的,他完全猜不透郑正雄为何无故开启郑筱馨的房间?

不祥预感变成不好预感,不论郑泽怎麽猜,他只能联想关於盗窃的可能,他胆怯张望郑筱馨的房间,房间没有被翻找的迹象,郑泽最後从地板上敞开、空无一物的行李箱找到答案。

郑筱馨对自己的研究无b重视,她从不会在没有防护的状态取出雏型机,如今那具研发中的人工智慧从行李箱中消失,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郑正雄未经郑筱馨同意以备用钥匙私闯她的房间,并无故拿走了她的研究。

郑泽浑身冒出冷汗。不管是他或者郑筱馨,与父亲之间的关系都不能用和乐融融形容,相敬如宾是他们最好的描述,而视如si敌则是最真切的写照。他不敢说自己满足於这样的关系,但「维持不变」对他们三人而言或许是最好的下场,郑泽压根不敢想像这样如履薄冰的关系真正掉进冰谷会是什麽模样!

光是想像那样的光景就让郑泽不自觉打起冷颤。他与郑筱馨、父亲,不论如何排列组合,他们之间的互动向来只有「惨绝人寰」、「分崩离析」、「最佳悲剧」得以形容,平常他们尽可能回避彼此只求岁月静好,就连这种刻意为之的相处模式都尽显无限凄凉,如今郑正雄挑衅似触0郑筱馨逆鳞,郑家岂不是只剩下世界末日?

郑泽拔腿踏出郑筱馨房间,他知道自己势必只能抢在郑筱馨发觉前,让一切物归原主!他想溜进郑正雄的房间一探究竟,却在进入走廊时,听见神坛方向似乎有些动静。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隐隐加速,郑泽屏住呼x1,蹑手蹑脚往神坛前进。今日适逢初一十五,郑家神坛并未开坛办事,信众更不可能待到那麽晚!

出现在神坛的奇妙声音是一种怪异的脚步声,不是随意踱步,而是依据某种未明节奏刻意踩踏,那种自成旋律的步伐让郑泽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他想拨开珠帘揭露真相,王宝娥的身影却又在远方显现,那鹅hse的身影变得b平常更加浅薄,已经不再是半透明实t,而是即将消失的残影。

「老妈?」郑泽用口型询问。

王宝娥无法回话,只是用一种郑泽未曾看过的表情拼命摇头,她的神情既惊恐又悲伤,郑泽无法解读。

「碰!」

神坛传来一声用力踏步。郑泽恍然大悟。郑正雄每回开坛降驾前都要踩一回罡步,他必须依循七星排列的顺序逐一踏步,踏步力道必须重、必须踏出声音才行!

郑泽着魔般掀开珠帘,他率先看见上回蹲在虎爷旁边的小nv孩又缩在角落,这次他终於看见她的小脸,她的小脸白皙无血se,面无表情的nv孩以乌黑大眼目不转睛盯着对角线。郑泽顺着nv孩的视线望去,nv孩正盯着郑正雄,郑正雄一身藏蓝道服,左手持桃木剑,右手则抓起毛笔沾上朱砂。

神坛没有外人,只有郑正雄独自站在中央卖力踩踏罡步。神桌上放着老爸办事必备的梅花盘、墨汁与砚台,梅花盘中间的凹槽填满鲜yan朱砂。神桌垫上深灰se垫布,上头有一叠摊成扇形的金纸,金纸上头被红se朱砂横画上一条粗细不均的线,就像小腿被尖锐的物品划上一道长长的伤痕。

神坛摆设一如日常开坛,唯二不同的是没有任何渴求神只垂怜的信徒,以及郑筱馨视如x命的人工智慧竟好端端躺在神桌正中央。

郑筱馨的人工智慧外观是一具不到一公尺的橡胶人偶,人偶没有穿着衣服,塑料外观是毫无血se的纯白,眼眶内被镶嵌褐se玻璃眼珠,头壳没有装戴假发,它的四肢、腰部、脖颈与肩膀都有明显的关节装置。

郑正雄放下毛笔,抄起一叠金纸,大手一挥将以朱砂画满神秘符文的金纸压在人偶腹部。他停下脚步,两脚并拢,那叠金纸离开人偶,瞬息挥向右侧蜡烛。火苗攀上金纸,汹涌焰火覆盖止叠,郑正雄口念咒语,将燃烧的金纸举至人偶身上凌空挥舞。

浓郁檀香薰得整座神坛宛如笼罩白雾中,明明那种烟带着温度,神坛却b平日更冷,不是那种徐徐微风带来的沁凉,而是那种冷的刺骨,冷到浑身打颤,如赤身0t身处雪地的极致酷寒,身t的唯一动能只剩下颤抖能力。

他亟yu向前,双腿却从未如此刻不听使唤,他牙关不停上下拍击,双眼给予卑微的热度,若不是这点点暖意,郑泽几乎忘却自己还有移动四肢的能力。

b现在更凄凉的人生?不,他早就放弃「变得更好」,他向来只恳求「不要更差」!

那样可悲而渺小的恳求为郑泽带来极大动力!郑泽的关节恢复弹x,他如脱兔弹s,转眼间进入神坛。

郑正雄的桃木剑劈开香烟,他口齿清晰朗诵郑泽压根听不懂的诡异经文,在郑泽伸长臂展准备夺走人偶之际,郑正雄冗长的咒文似乎念到最後一枚字符,他以右脚重重踏地,咒文、踩踏声连成完整的宇宙。

悬浮空气之中的粉尘在声音静止的同一时刻以逆时钟的运动轨迹朝人偶前进。完整的人偶彷佛出现r0u眼无法察觉的裂口,将世间一切尽数x1入。

那名蹲在角落怯怜怜的瘦弱nv孩同样被无穷x1力捕获,她的表情扭曲,小小身躯无法与这gu力量抗衡,她整个人被x1入人偶t内。

郑泽想嘶吼却出不了声,他无b惊骇,他就在这样极端剧烈的情绪中,双眼一黑,就此昏si过去。

郑泽将人偶放置床铺一隅,他轻轻戳着人偶腹部,白se橡胶身躯一如视觉冰冷光滑。人偶对郑泽的动作没有特别反应,但它的动作b起躺在神桌似乎更加稳定。此时人偶正以非常缓慢的节奏抬着双手上下摆动。

「你……会说话吗?」

郑泽看见人偶的喉咙处安装一枚贴着网状物的银se圆盘,他猜想那或许类似发声装置。

「……会。」

「你是……许……小妹妹吗?」

郑泽想不起来许岳群si去的妹妹叫什麽名字!她si去的时候,郑泽尚未出生,他们从未打过照面。郑泽虽然称许氏夫妻乾爹乾妈,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亲昵到能互揭疮疤。郑泽只从侧面了解许小妹妹大概是在上幼稚园的年纪过世,si因出自意外,但具t是怎样的意外,他并不清楚。他最清楚的莫过是许陈明甄对此相当自责,甚至可以说被自责吞噬了一切,为了能向si去的nv儿道歉,许陈明甄费尽所有,甚至忽视了自己尚好好活着的儿子许岳群。

「许……小妹妹……是谁?」

人偶的发声器出现电脑当机时有的机械噪音,而後生y的电子声穿破那阵噪音。它的声音很像使用google翻译器时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工nv声,虽然相b之下人偶的声音更加雌雄莫辨,音调没有起伏也感受不到实际年纪,是一种虽然说着话,却让人无法感觉到自己正跟「真人」对话的呆板嗓音。

「你……不知道许……我也不知道叫什麽!那你知道许群卓、许陈明甄或者许岳群吗?」

「……请稍等。」

人偶停止摆动,整具橡胶身t回归应有的僵y。郑泽愣愣看着,数分钟冗长的等待过去,人偶再次出声。

「许群卓,许氏画廊创办人,前华夏命理协会理事长,毕业於台北工专纺织工程科,现年六十六岁。许陈明甄,许氏画廊创办人许群卓之妻,国立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毕,亚洲艺术文化发展协会的油画作品最具锋头,许氏画廊成功得标,赚进声誉……。

记者於报导首段大力称赞许氏夫妻眼光独具且出手阔绰,拍下大作的许氏画廊霎时间成为艺文界关注焦点。然而报导」为题,内容则是原址重建的许氏画廊规模更胜从前,报上唯一一张彩se照片拍摄的正是现在许氏画廊的镇店之宝,那幅无b巨大的瑶池金母肖像。照片下以小字注解「画廊主聘雇画家欧yan光绘制超巨幅神像,蒙神护佑,画廊业绩由黑翻红」。

剩下的资料则全是之後的画展邀请卡,画廊每个月都会换档,展出画家无不名声响亮,就连对郑泽这种毫无艺术涵养的人都是如雷贯耳,可想而知许氏画廊声誉不仅受到平反,业绩与人气更是扶摇直上。

「这……这怎麽跟我听到的不一样?我明明听乾爹说……他是因为业绩不错,才询问老爸是否可以聘画家画一幅母娘肖像回去供奉,但报纸上写的却让人感觉……乾爹是先有了画作,业绩才开始有起se?」

「有差吗?反正都是把画拿回家。」潘承凯继续嗑着瓜子。

「你们有留意这些文件的日期吗?尤其是那叠保险文件。」齐可蕊轻声提示。

郑泽闻言随即拿起那叠被他忽视的保险文件,保险始於许氏画廊遭遇火灾後,几乎没缴几个月保费後便因意外提出请领。他明白齐可蕊的暗示。当年许氏画廊遭遇赝品风波导致财务危机,在财务状况吃紧下却保了数笔保险,更不合理的是没多久便因火灾而获得请领理赔的机会,许氏画廊更在之後由黑转红,重新进入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

若说其中没有古怪,任谁都不会相信!

「你……你这是挑拨离间!乾妈……那麽难过,他们不可能是故意纵火烧毁画廊来诈领保险!而且……而且你怎麽会知道这些事情?」

逃避是人类的天x,为了生存,闪躲危险几乎是本能。郑泽不傻,他当然能嗅出文件隐含的不对劲气息,但他不愿意正面迎击,他只想转头逃跑!郑泽害怕深入真相,他害怕知道哭得凄绝的许陈明甄与ai妻的许群卓只是他们面对自己的假象,真实的他们既功利又算计,甚至不将人命当一回事。

「这里是哪里?是绍馨人寿呀!许群卓当初就是在这里跟我的老板投保的。泽泽,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害你、甚至是破坏你原先生活的念头,但真相太骇人,我不愿意让坏人继续带着成功面具欺骗旁人!」

齐可蕊愤怒咆哮,她站起身,背对郑泽与潘承凯望向檀木办公桌。郑泽看着她的背影,他发现齐可蕊正与那名无表情的男x灵魂对望,他知道齐可蕊看不见对方,但郑泽清楚看见灵魂正凝视着齐可蕊。

「绍馨保险已经停止营业了。绍馨的最後一任老板姓吴,吴先生是我的上司,他从普通的保险业务员一路往上爬,最後顶下这间公司。我跟着他,我本来深信他是白手起家、拼命三郎的典范,我真的发自内心敬佩他。可惜在某次出差,我意外得知这全是假象!那天……吴老板喝多了,恍恍惚惚间透漏了自己的心魔,也是在这之後我才知道他与许群卓的关系,以及许群卓这人渣的真面目!」

「心魔?他说了什麽?吴老板跟我乾爹又有什麽关系。」

齐可蕊目光幽幽看往柜子内一座座绩效奖盃,即便绍馨人寿现已人去楼空,仍可以从许多过往足迹窥探这里过去生意欣荣的美好光景。

「吴先生喝醉时不小心透漏自己年轻时鬼迷心窍,明知案件有问题,为了红包还是协助客户获得理赔。他没有说得太详细,我只能从只字片语中判断与意外有关、事情发生在民国九十五年。我顺着这些线索寻找,最後确定了老板口中的客户就是许群卓,他说的意外就是那场令许氏画廊付之一炬的大火灾。我只是个小小职员,能做的就只有调阅当时的保险资料,以及跟同行互通有无。当我蒐集到足够多资料後,我肯定当晚吴先生的醉话不是单纯信口开河,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齐可蕊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

与阿峰分手後,我失去留宿的地方,没有钱,只能回到屏东老家。然而过惯台北生活的人,又怎麽有办法回到乡下生活?我决定将所有积蓄领出来放手一搏,我带着家当返回台北,後来在台北桥租了一间根本只塞的下一张床的雅房当自己未来的立足点。

我学历不高,做不来专业x强的工作,整个人唯一优点只剩胆量大、不怕生,绍馨当时正好扩大徵才,它也不是连锁企业,门槛相对宽松,我就这样y错yan差进入保险业。

刚开始真的很苦,客人总是藉机占我便宜,我为了能多签到几份保单,敢怒不敢言,只能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偷哭。

最初我对吴先生当然也没有好感,我认为他跟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毕竟我也不是没看过他跟nv客人打打闹闹!

大概念在我年纪小吧?虽然偶有几句言语调侃,倒也不至於激怒人,久而久之我们有了默契,我业绩越来越好,吴先生也将我视为最佳拍档,外出跑案子总带着我。

那天我们为了与一个大客户接洽一齐来到头城,下午发布陆警,安全考量下我们决定留宿一宿!

那单真的算重量级,我们上半年的业绩几乎都在这了!拿下这单,吴先生非常开心,便带我到当地知名的无菜单料理用餐。

「骗人这档事我看过不少,但骗到枕边人头上还装作不知情的,真的史无前例。」吴先生喝得微醺,说话有些大舌头,我不理解他天外飞来的话题,但我并不认同他说的话,随口反驳了他。

「怎麽会史无前例?那些外遇出轨的夫妻不正是如此吗?」

以吴先生的阅历,他什麽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尤其我们做这行的看尽人情冷暖!光在我手上接触过的诈保案件两只手都数不完!我们看遍尔虞我诈,早不该相信人x有真善美!能骗到枕边人头上却又能装作不知情?这说来厉害却也不算没看过,吴先生说是史无前例,我真心觉得他只是没看清现实。

「外遇出轨?那种谎言根本不足为题!你年轻,没看过那种……漫天大谎!」

「上次那组想找我们理赔的假车祸案件不算漫天大谎吗?」

吴先生没回应我的反问,只是仰头将500生啤酒一饮而尽。

「你这样喝,待会喝醉了我拖不动你,就叫老板让你在储藏室睡一晚唷!」

你们听过醉汉说话吗?我常遇到!喝醉的人没有自控力,醉酒的人嗓门总是特别大!吴先生喝得相当醉,面se红的简直可以跟我来场桃园三结义!我确定他真的喝醉了,然而此刻的他,音量却是前所未有的小。

「九十五年的时候……我一个朋友……欠了钱,找我想办法。我哪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单纯卖保险的小职员又不是家里有田有房的富二代!他跟我说……他想为他的公司投保,他怕公司再遭到意外。他说……他公司已经……商誉全无,他还有妻小要养,他……他实在无法再遇到任何意外,如果真不幸遇到,也要从中……捞点油水。只要我能帮他这个忙,他、他翻身後,会、会包个大红包感谢我!」

吴先生的声音几乎被酒客的喧哗声覆盖,但他的话是如此悚然,我感到一gu寒意,更是打起一百二十分jg力聆听。

「我只是想帮朋友忙……不,我就是鬼迷心窍……不……财迷心窍,他、他那时其实早不具保险资格,我、我还是让他保了,就是……窜改日期。那保单生效没多久,他家还真发生意外来找我理赔了!我当然知道事情有古怪,只是我没多查,那年头又不像现在追的这麽细……反正他……就靠那钱翻身了。」

「对方发生了什麽事?」

「火灾,公司被烧光了!但……他那时……公司也没剩啥了,烧掉了……得到的反而b失去的多,只可惜……他的孩子也没了。我……我请他节哀,他……他却跟我说……有人提点他这孩子是来讨债,孩子没了刚好。」

我当时真的吓傻了!怎麽会有为人父亲的说这种话?这世界上怎麽有来讨债的孩子?哪个孩子不是父母心中的宝?

「他的妻子失去了孩子很伤心,他……他压根不心疼却还在那边演戏……後来……他透过理赔金……让自己的公司翻身,重新回到大众眼前再次成为当红炸子j!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这种为了利益不惜一切又罔顾骨r0u亲情的人,我应该远离他,但我实在羡慕他赚钱的速度,就向他讨教了。」

吴先生说着说着便闭上眼睛,我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停顿几秒後他突然圆睁双目,压低音量继续说下去。

「他跟我说信仰很重要,所以介绍了他的合作夥伴,他们为我量身订制了一幅画,後来……我也开运,顶下了公司,成为绍馨保险的老板。只是……我就是没有像他那麽旺!他神秘兮兮告诉我……他有、我、我没有、所、所以、差了一点……」

「吴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醉倒了!你们有办法将这些话纯当酒後胡言吗?身为nv人,我对这件事耿耿於怀,後来用火险、95年、公司等关键字在堆积成山的纸本文件中找到几个可能对象。几经核查後,我确定吴先生口中的人就是许氏画廊的老板许群卓!我认为许群卓用计烧毁画廊诈取保险金,还顺带烧si了自己的小nv儿!」

齐可蕊义愤填膺,郑泽对她的愤怒感同身受,但b起愤怒,郑泽有的更多是替许陈明甄觉得不值得的难过。每回开坛济事,许陈明甄从未缺席!也从未停演那出「慈母为亡nv痛哭导致夫婿不得不出手g扰」的苦情戏。

每每看到许陈明甄的崩溃,郑泽无不感到厌烦,特别是看见许群卓温柔安慰对方更是暗地敬佩自家乾爹的无限包容!然而如今天听到齐可蕊的叙述,许群卓的柔情无疑只是掩饰罪行的武器,这样的真相太过残酷,郑泽感到恍惚。望着明明与许家没有关系却愤怒到面容扭曲的齐可蕊,郑泽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平淡,可是郑泽着实无法在难以言表的难过外拥有更多情绪。

或许他还有另一种情绪,愧疚,深深的愧疚,他对许陈明甄如此深沉的伤痛竟是毫无同理心,她受的伤即便是钢铁之躯也会崩解坏灭,而他却只是感觉厌烦!郑泽对自己的冷漠感到羞愧。

「吴先生在知道我查出真相,更听闻我间接认识许氏夫妻後,受不了良心谴责,草率关闭绍馨保险,一走了之。好在他还算留有点人x,虽然匆匆结束营运,好歹也给足大家资遣费!不过这家伙没安好心,偷偷跟房东预缴了几个月租金,将钥匙留给我,无非就是要我为他安抚被牵连的倒楣客户。」

齐可蕊r0u着太yanx,郑泽此时才发现在她白皙皮肤下有着淡淡黑眼圈。齐可蕊的故事乍听合理,随着反覆咀嚼,郑泽逐渐感受一丝古怪。

他抬头越过齐可蕊看往那名男x灵魂,他不认识对方,但他已然猜到对方身分。

「齐姊姊,你说谎。你说吴先生在发现你晓得当年真相後,遣散员工、刻意多缴纳几个月房租将这间办公室留给你?从你的叙述听来,我不认为吴先生会因为你察觉真相进而产生大到他足以放弃一切的良心苛责,我更不认为只是员工的你会有这麽大动力不惜去联络多年未联络的人只为求得真相……你还掩饰了什麽?」

郑泽没忘记潘承凯告诉自己的「前任已si」理论,更别说潘承凯讲述的「投篮」哲学。然而,就算篮框明确,「投篮」在每个人心中的重要x不见得都是无法匹敌,多少人球脱手了便去寻找下一颗球?齐可蕊展现出来的动机为郑泽而言实在薄弱。

齐可蕊口中的吴老板耗尽毕生努力承接下绍馨,郑泽相信吴老板的篮框无疑是「绍馨」或者「成功」,他汲汲营营只为了完美的空心进球,又怎麽会轻而易举将到手的分数转手送人?再者,一般人会为无关痛痒的真相穷追不舍吗?

这些理所当然只是郑泽主观感觉不对劲之处,他还有无法自证但无从辩驳的证据──那名站在紫晶洞旁的男x灵魂。尽管只是直觉,但郑泽坚信那名男x灵魂就是绍馨的老板吴先生。

「……吴老板真的只是关闭绍馨把烂摊子留给你?齐姊姊,你说谎,吴老板是si了对不对?」

郑泽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他害怕被齐可蕊当成怪胎,只是就算被当成怪胎,他也要让齐可蕊说出真相,他不想像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齐可蕊刷白了脸,郑泽确定自己正中要害。

「你、你怎麽知道吴先生已经走了?」

郑泽眺望那名应是吴先生的男x灵魂,灵魂朝他默默摇了摇头。

「因为……因为如果你说的故事在吴老板还活着的状态下根本不成立!齐姊姊,虽然我们那麽多年没见……虽然我不能说非常了解你,但我认为一般人不可能对无关乎自己的事如此热衷,你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齐可蕊惨白的脸透出些微血se,那抹从红se洋装泌出的血se呈现流动状态,从x口往中心靠拢,攀上喉头,自两颊缓缓上升,最後进入眼眶,张牙舞爪盘据眼珠的白se,最後血se尽失幻化为透明yet,yet在眼眶达到ga0cha0,最终倾泻而下。

「你们知道,我最後一次见到吴先生是在哪里吗?喔,不,最後一次当然是在火葬场!撇开那次,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他!看到他整个人吊在这张办公桌上!」

齐可蕊嘶哑大吼,右手直指办公桌。嗑着瓜子的潘承凯先被齐可蕊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听明白对方的话後更是将自己缩得离办公桌越远越好。

「那天是礼拜六,大家都不上班,我想着趁这时候回来公司确认一下许群卓的保单,一进门,我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那晃呀晃,当我回过神,我才发现那是吴先生。」

男x灵魂默默回过身,背对齐可蕊。齐可蕊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吴先生没有家人,也没留下遗书,他只把自己的日记留在办公桌上!日记上写着……在知道我察觉真相後……他夜夜恶梦,他觉得这样活着还有什麽意思?所以才……可是我并不想bsi他呀!为什麽始作俑者可以继续吃香喝辣,其他人却要成天活在悲伤与痛苦之中?凭什麽?这世界还有公平正义吗?我不甘心!因此我一定要挖出所有真相,我要让大家看到许群卓的真面目!可是……我一个人能做什麽?我必须从认识许群卓的人下手,我想找阿峰,但我联系不上,最後我只能找你。」齐可蕊狼狈望向郑泽。

郑泽终於看见全貌,看见投篮的齐可蕊不只是以自己那双手投篮,更有一双无形的手支撑着篮球。无关痛痒的事情在强烈情感冲击下成为命定目标,如果没有撞见吴老板的si、没有间接促使吴老板挥别世界,也许齐可蕊不会对揭穿许群卓真面目如此执着。

没有bsi亡更恶劣与强大的催化剂。

「齐姊姊,吴先生的日记在哪?我要看他写了什麽。」郑泽仰头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我吗?」齐可蕊大惊失se,「你不相信我,所以才要看他的日记吗?」

「我相不相信你重要吗?你稀罕我的信任吗?我信不信任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不是只有真相吗?你如果想要我信任你,你从一开始就该告诉我真相,而不是用尽话术试图拉拢我。」

吴老板的灵魂怒目看着郑泽,无声以表情斥责郑泽欺负自己最忠实的员工。郑泽不在乎齐可蕊的心情,毕竟对方也并未将他的感受放在。许岳群额头淌血,潘承凯肩膀挫伤,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捱着彼此低声闷哼。

「我觉得我的肩膀脱臼了,我要请长假,请到我的骨头长回来为止。」潘承凯哭丧着脸。

「谢谢……我如果真摔下来,不si也要去了半条命。」

「你们都还好吧?」

郑泽赶上前,潘承凯与许岳群的状况不能说「还好」,但至少健在。郑泽细细检视了残破的瑶池金母画像,不仅毫无修复可能,外观更是看不出原始模样。

「现在呢?现在怎麽办呢?这画变成这样,你爸绝对不会放过你。」郑泽喃喃。

「我就说画廊闹贼,还是藉口同行找人破坏就好了,他能拿我怎样?也一把火把我烧了吗?他舍得许家绝後?」许岳群的眼神飘忽。

「拜托!调阅监视器就会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郑筱馨那人偶既然能追踪gps,应该也能消除监视器纪录?让他把纪录消除不就没有证据了?」许岳群指着被郑泽晾在一旁的人偶。

「是在说我吗?」人偶转头,「我可以办到。」

「这不就得了?没有监视画面,我咬si不认,我爸能拿我怎样?真想拿我开刀,我就摊牌,告诉他我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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