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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0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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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可蕊给的地址是一栋位於复兴北路上老旧华厦,标准住商混合的老大楼,一楼警卫更是老得直打顿,守备工作於他只剩表面功夫。

晦暗的金属信箱贴着每一户的名牌:陈寓、龙寓、潘寓……绝大多数都是住家,少数几间公司行号,那一串缩小字t在整齐划一的二字世界中格外显眼。

「三号六楼……绍馨人寿?齐姊姊是保险员吗?」

「喔!不妙,超不妙!」潘承凯拼命摇头,「她一定是缺业绩想跟你拉保险!你不用怕被骗了,你该怕被卖了!」

「……我皮包里只剩下一百元,要拉保险也不该拉我吧?」

郑泽同样拼命摇头。即便只有十年前的印象,齐可蕊也不可能错认郑家家境优渥,将他视作不可忽视的潜在客户?这实在过於离谱。

「你们要找哪间?」睡眼惺忪的警卫终於意识到访客已等待多时。

「我们想找六楼……绍馨人寿?」

「绍馨喔?那间公司上个月倒了,员工全走了,好像只剩一个nv孩子在收拾善後。」

警卫在发h的登记簿随意指了空格,也没核对证件,让郑泽与潘承凯留下名字後,便不再理会他们,迳自重回梦乡。

两人一语不发进入电梯。电梯的震动幅度颇大,铁皮地板与雾茫茫的镜子让他们在闷热的空间也能留下冷汗。这是显而易见的二流场地,二流场地自然不会存在一流公司,绍馨人寿的确切服务项目令郑泽心存疑虑。

电梯门在抖动中敞开,映入眼帘的并非墙壁,而是一幅未覆盖玻璃的暗se油画。

那是一幅凌空漫舞的nv仙得道飞升图,手持玉如意,臂膀环绕七彩羽带,四肢纤长,身姿曼妙。nv仙身着相当轻透的丝质衣裳,布料没有遮蔽效果,但在花瓣与四肢遮掩下不至於春光外露,反而彰显画家对描绘不同材质的超凡掌握度。

nv仙一双自带桃花的凤眼无时无刻盯着访客,nv仙极美,却不像庙里的菩萨像虽美却温和,如涓涓细流抚慰旅人。nv仙美得如火焰,灼烧观者眼眸,以凡人灵r0u滋养自己,她指日可待的飞升全仰赖旁人供养。

郑泽下意识不喜欢这幅作品,他别过头不打算再任由nv仙摆布,然而余光扫过nv仙的刹那,他立刻将头转正,一双眼直盯nv仙额头。

nv仙身上乍看没有任何首饰,只有与云雾化为一t的七彩丝带。郑泽被nv仙妖异的美貌x1引全副目光,直至他转头的那瞬,他才在nv仙额头看见一只让人印象深刻的红。nv仙光洁的额头垂坠一枚红se宝石的水滴型坠饰。

「我很少看到把仙nv画得这麽妖yan的!可是说妖yan嘛……她也三点不露,只是她笑得让人觉得……像是没好事!大泽,你为什麽一直盯着她的额头?」

「她头上那个红se的宝石,那种红se……有点像我乾爹画廊母娘画像上的红se。乾爹说那种红se非常特别,其他画家画不出来!我怀疑这两幅画都是欧yan大师画的。」

潘承凯踮起脚,双眼微眯,认真盯着nv仙头上的红se。

「这红se很特别吗?不是很常看过?」

「哪有!你还在那里看过?」

「流鼻血的时候呀。」潘承凯捏住鼻梁,「你不觉得那种红se很像血的颜se?」

「胡说!才、才不像血的颜se。」

一但心中有疑,任何枝微末节琐事都能动摇松动的基石。受潘承凯胡乱一句影响,郑泽再也无法参透那神秘红se,怎麽看都只能看到血se样貌。

他看到了好几种红,苹果的红、t-shirt的红、血ye的红与火焰的红,红的他心烦意乱!为了挥别那种恼人的红,郑泽决定离开眼前的空间,他伸手打算按下绍馨人寿招牌旁的门铃。

「门没锁,推门就能进来了。」

门内的人似乎听见门外动静,在郑泽按下门铃前出声制止他。

被门板隔绝的声音丧失辨识度,里头的人是齐可蕊吗?郑泽无法确定,他踌躇该不该推门,潘承凯却不做多想直接敞开大门。

「喂!你就这麽开门了唷?」

「不然咧?你不是要进去吗?早进去晚进去都是要进去的话,那拖拖拉拉g嘛?早点进去早点结束。」潘承凯委屈道。

郑泽无语,既来之则安之,除了坦然接受、开门面对,他又还有什麽选择?

大门敞开,入内是摆设极其平凡的客厅:黑se人工皮沙发、檀木茶几、远处则是同样暗se调的实木办公桌。左方角落一座紫水晶洞,洞内放着各se水晶。右方角落则是商办公间即期喜欢放置的石来运转摆设。

一切极其平凡,除了站在紫水晶洞旁的男人,没有活人的身t结构能呈现半透明,更别说被紫水晶照耀的过於闪亮。

应该是齐可蕊的nv人身穿一袭红se洋装坐在沙发中间,一身与骇人红se相异的红se再次带给郑泽无声压迫。他无礼的直盯nv人的脸,对方脸上丝毫没有齐可蕊的影子。

「你在找我脸上的痣吗?」nv人耸肩,「算命的说痣的位置不好,会破财,所以我点掉了。」

「你有办法证明你是齐可蕊吗?你……跟堂哥分手那麽久,突然好奇堂哥的动向,这很不合理,难不成你是想拉保险?」

郑泽顺着方才潘承凯的逻辑提出质问,他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那抹不自在是绝佳助燃剂,彻底助长了恐惧。

如果她不是齐可蕊,那麽她是谁?如果她是齐可蕊,她又为何要找我,又是隐藏了什麽?我找潘承凯来会不会害到他?我现在是不是夺门狂奔才是最佳选择?

郑泽冷汗直流,他发现自己又踏进si路,寻觅不出安全脱身之道。

在恐惧中,两件事物打破这种虚幻的喧嚣。其一是站在紫水晶洞旁的男x灵魂隐隐摇头,他没有特别强烈的表情,但郑泽能从他紧皱的眉头与毫无光亮的眼瞳察觉他的哀伤。其二是被强迫安静的人偶终究耐不住寂寞,於背包中拼命挣扎。

对呀!她吓我,我不会吓回去吗?郑泽灵光一闪,头一次对人偶的存在充满感激之情。他打开背包、捞出人偶。

人偶左右转动头部,尽管没出声,那流畅的转动绝对能让旁观者感受他的与众不同。

nv人瞪大双眼,正当郑泽沾沾自喜自己的随机应变,她的下一句话却中断郑泽的好心情。

「这是筱馨的研究吧?她真的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你怎麽一看就知道这是他姊的发明?这也有可能是鬼娃娃呀!」不曾涉入复杂人际关系的潘承凯没有过多包袱,亦可能是他一条肠子通到底的x格,有话直说,无所顾忌。

「因为筱馨曾和我说过她的梦想呀。何况大白天,怎麽会有鬼?」nv人失声道,「还有我确实是齐可蕊,虽然我们好几年没见,但也不是没办法确认我到底是不是本人吧?你可以询问我一些关於当年的往事,是真是假你应该有办法判断。」

「是的。判断人类是否说谎有许多方式,除了最基本而主观的确认内容真伪,亦能透过监控无法伪装的生理反应来检测是否说谎,诸如眼球的震动、呼x1频率、心跳速度,测谎仪便是基於此概念设计。」

人偶不改乐於cha话的行为,总是选择关键时机吐露一长串他的网路谘询心得。

「这真的……超乎我的想像,我实在太多年没跟你们见面。」nv人对人偶的高x能抱持极高评价,她的反应出乎郑泽预期。坦白说b起nv人的反应,郑泽其实更是惊讶,他讶异早在那麽多年以前郑筱馨就已确立自己对於人工智慧的展望,他发觉自己对家人的了解b想像的少。

「别讲的自己好像真的是齐姊姊,我还没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她!」郑泽嘴y道,「你如果真是齐姊姊,你一定可以告诉我当年……」

当年的什麽?郑泽一时间语塞,当年他太小,对於齐可蕊或者郑衍峰的记忆已然模糊,对於他们,郑泽只有淡薄却深邃的眷恋以及难以吐露的念想。b起郑正雄,他其实更渴望这对年轻情侣能成为自己的父母。

他突然找出该问什麽,一个自己无从得知,但当事人铁定知晓的答案,他没有办法辨别真伪,但他就是想听对方如何解释。

「你当年为何跟堂哥分手?我记得你们当年……吵得好凶,那时候的我好害怕!你们没跟我解释为什麽,我只记得你头也不回走了。」

「我……其实也没法确切告诉你我们为何分手,因为我也不肯定为什麽。」齐可蕊语焉不详回话。

「你不要耍嘴皮子!是你主动跟堂哥提出分手的,你会不知道为什麽?除非你根本不是齐姊姊!」

「我真的是齐可蕊,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为什麽会跟阿峰分手,我无法告诉你的是……我不理解阿峰为什麽会那麽做。」

齐可蕊改变坐姿,垂下头,及x的长发碰至大腿,遮掩了她的表情。

「我会分手,是因为阿峰疯了,他竟然剪掉我的头发。」

北部资源理所当然优於南部,这点打小在北部长大的你们,恐怕不会有太深刻的t会吧?你们有经历查个网路资料还要祈祷讯号顺畅不会断上大半天、去图书馆要花一、二个小时吗?

这对你们是天方夜谭吧?但这却是我与阿峰的日常生活。

因此当阿峰决定报考公职後,出於方便,他借住你们家,我也因为向往北部一同北上。

阿峰是个好人,他对我非常t贴,你应该也深有同感吧?即使念书念得再累,他对我依旧非常友善,也不忘ch0u空陪你玩耍。

他喜欢小孩、对郑叔叔也是如此彬彬有礼,我认为他是绝佳的结婚对象,纵使我们两个人的经济基础都不算特别好又怎样?只要我们有共识、肯打拼,经济不好只会是彼此努力的动力!

泽泽,我不晓得你有没有谈恋ai的经验?你知道某些迹象发生,那个对象基本就是宣告si刑了吗?好bx1毒p赌、跑去找小三,这是无法原谅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试图挽救对方的恶习,除了这几种行为外,还有一个行为也是发生就该跑!

暴力。

家暴只会有零次跟无数次,我从小就发誓如果男友敢对我动手,我一定一走了之!

你说阿峰绝对不是会动手的人?嗯……你说的也没错,严格意义上,他没对我动手,他是动刀!

阿峰趁我睡觉时,竟然一把剪刀剪去我一大束头发!

他今天能在睡梦中剪掉我的头发,明天还要剪掉哪里?我光想就害怕!不,也不只是害怕,我是既害怕又愤怒!

因此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跟阿峰大吵一架!阿峰频频跟我道歉,却又说不出自己为什麽要偷偷剪掉我的头发。

是恶作剧吗?如果是恶作剧也太恶劣了!不论我怎麽想,我都无法解析他这麽做的理由!我当时真是气到极点,因此没有多想,也不愿意多想,就是了当与阿峰分手。

说实在这麽多年过去,我对阿峰并没有多大的罪恶感,不管他剪掉我的头发出於何种理由,他不尊重我、不顾虑是否会伤害到我都是事实,我压根没有理由原谅他。

nv人一鼓作气说完当年与郑衍峰分手的理由,她给予的理由着实出乎郑泽预测,也与印象中的郑衍峰形象大相迳庭,但她说得如此恳切,郑泽直觉对方确实说了实话,也真真切切是他思念的「齐姊姊」。

「你没罪恶感也不想原谅他,那你找他做什麽?」潘承凯自顾自拿着桌上的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询问。

「那是因为……我在查找资料时,发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跟……好吧,跟你有关,郑泽。我不想直接联系你,因此只能先找阿峰,但我找不到对方,最後还是只能找上你。」

「齐姊姊,你发现了什麽事?」

听见「齐姊姊」三个字,齐可蕊的表情变得些微放松。她起身,那袭红se洋装被解压缩,嚣张彰显自己的存在。

那身红sex1引着郑泽的目光,眼睛不自觉跟着齐可蕊的动线前进,沙发、办公桌、书柜,站在办公桌旁紫水晶洞的男x灵魂用着b人偶更慢的转动速度,无表情摇头,纵使郑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他也能清楚从肢t语言读出灵魂并不想让齐可蕊告诉他们某些事情。

齐可蕊转身到书柜取下一本同样是红se的资料夹,犹豫半晌还是将之递到郑泽与潘承凯面前。

「你们先稍微看一下,我再解释我发现了什麽。」

潘承凯取过资料夹,里头资料袋装载的文件不多,他松开铁夹,将资料连同资料袋整齐摊放桌上。

资料夹装载六种内容各异的文件:艺报新闻的油画作品最具锋头,许氏画廊成功得标,赚进声誉……。

记者於报导首段大力称赞许氏夫妻眼光独具且出手阔绰,拍下大作的许氏画廊霎时间成为艺文界关注焦点。然而报导」为题,内容则是原址重建的许氏画廊规模更胜从前,报上唯一一张彩se照片拍摄的正是现在许氏画廊的镇店之宝,那幅无b巨大的瑶池金母肖像。照片下以小字注解「画廊主聘雇画家欧yan光绘制超巨幅神像,蒙神护佑,画廊业绩由黑翻红」。

剩下的资料则全是之後的画展邀请卡,画廊每个月都会换档,展出画家无不名声响亮,就连对郑泽这种毫无艺术涵养的人都是如雷贯耳,可想而知许氏画廊声誉不仅受到平反,业绩与人气更是扶摇直上。

「这……这怎麽跟我听到的不一样?我明明听乾爹说……他是因为业绩不错,才询问老爸是否可以聘画家画一幅母娘肖像回去供奉,但报纸上写的却让人感觉……乾爹是先有了画作,业绩才开始有起se?」

「有差吗?反正都是把画拿回家。」潘承凯继续嗑着瓜子。

「你们有留意这些文件的日期吗?尤其是那叠保险文件。」齐可蕊轻声提示。

郑泽闻言随即拿起那叠被他忽视的保险文件,保险始於许氏画廊遭遇火灾後,几乎没缴几个月保费後便因意外提出请领。他明白齐可蕊的暗示。当年许氏画廊遭遇赝品风波导致财务危机,在财务状况吃紧下却保了数笔保险,更不合理的是没多久便因火灾而获得请领理赔的机会,许氏画廊更在之後由黑转红,重新进入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

若说其中没有古怪,任谁都不会相信!

「你……你这是挑拨离间!乾妈……那麽难过,他们不可能是故意纵火烧毁画廊来诈领保险!而且……而且你怎麽会知道这些事情?」

逃避是人类的天x,为了生存,闪躲危险几乎是本能。郑泽不傻,他当然能嗅出文件隐含的不对劲气息,但他不愿意正面迎击,他只想转头逃跑!郑泽害怕深入真相,他害怕知道哭得凄绝的许陈明甄与ai妻的许群卓只是他们面对自己的假象,真实的他们既功利又算计,甚至不将人命当一回事。

「这里是哪里?是绍馨人寿呀!许群卓当初就是在这里跟我的老板投保的。泽泽,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害你、甚至是破坏你原先生活的念头,但真相太骇人,我不愿意让坏人继续带着成功面具欺骗旁人!」

齐可蕊愤怒咆哮,她站起身,背对郑泽与潘承凯望向檀木办公桌。郑泽看着她的背影,他发现齐可蕊正与那名无表情的男x灵魂对望,他知道齐可蕊看不见对方,但郑泽清楚看见灵魂正凝视着齐可蕊。

「绍馨保险已经停止营业了。绍馨的最後一任老板姓吴,吴先生是我的上司,他从普通的保险业务员一路往上爬,最後顶下这间公司。我跟着他,我本来深信他是白手起家、拼命三郎的典范,我真的发自内心敬佩他。可惜在某次出差,我意外得知这全是假象!那天……吴老板喝多了,恍恍惚惚间透漏了自己的心魔,也是在这之後我才知道他与许群卓的关系,以及许群卓这人渣的真面目!」

「心魔?他说了什麽?吴老板跟我乾爹又有什麽关系。」

齐可蕊目光幽幽看往柜子内一座座绩效奖盃,即便绍馨人寿现已人去楼空,仍可以从许多过往足迹窥探这里过去生意欣荣的美好光景。

「吴先生喝醉时不小心透漏自己年轻时鬼迷心窍,明知案件有问题,为了红包还是协助客户获得理赔。他没有说得太详细,我只能从只字片语中判断与意外有关、事情发生在民国九十五年。我顺着这些线索寻找,最後确定了老板口中的客户就是许群卓,他说的意外就是那场令许氏画廊付之一炬的大火灾。我只是个小小职员,能做的就只有调阅当时的保险资料,以及跟同行互通有无。当我蒐集到足够多资料後,我肯定当晚吴先生的醉话不是单纯信口开河,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齐可蕊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

与阿峰分手後,我失去留宿的地方,没有钱,只能回到屏东老家。然而过惯台北生活的人,又怎麽有办法回到乡下生活?我决定将所有积蓄领出来放手一搏,我带着家当返回台北,後来在台北桥租了一间根本只塞的下一张床的雅房当自己未来的立足点。

我学历不高,做不来专业x强的工作,整个人唯一优点只剩胆量大、不怕生,绍馨当时正好扩大徵才,它也不是连锁企业,门槛相对宽松,我就这样y错yan差进入保险业。

刚开始真的很苦,客人总是藉机占我便宜,我为了能多签到几份保单,敢怒不敢言,只能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偷哭。

最初我对吴先生当然也没有好感,我认为他跟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毕竟我也不是没看过他跟nv客人打打闹闹!

大概念在我年纪小吧?虽然偶有几句言语调侃,倒也不至於激怒人,久而久之我们有了默契,我业绩越来越好,吴先生也将我视为最佳拍档,外出跑案子总带着我。

那天我们为了与一个大客户接洽一齐来到头城,下午发布陆警,安全考量下我们决定留宿一宿!

那单真的算重量级,我们上半年的业绩几乎都在这了!拿下这单,吴先生非常开心,便带我到当地知名的无菜单料理用餐。

「骗人这档事我看过不少,但骗到枕边人头上还装作不知情的,真的史无前例。」吴先生喝得微醺,说话有些大舌头,我不理解他天外飞来的话题,但我并不认同他说的话,随口反驳了他。

「怎麽会史无前例?那些外遇出轨的夫妻不正是如此吗?」

以吴先生的阅历,他什麽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尤其我们做这行的看尽人情冷暖!光在我手上接触过的诈保案件两只手都数不完!我们看遍尔虞我诈,早不该相信人x有真善美!能骗到枕边人头上却又能装作不知情?这说来厉害却也不算没看过,吴先生说是史无前例,我真心觉得他只是没看清现实。

「外遇出轨?那种谎言根本不足为题!你年轻,没看过那种……漫天大谎!」

「上次那组想找我们理赔的假车祸案件不算漫天大谎吗?」

吴先生没回应我的反问,只是仰头将500生啤酒一饮而尽。

「你这样喝,待会喝醉了我拖不动你,就叫老板让你在储藏室睡一晚唷!」

你们听过醉汉说话吗?我常遇到!喝醉的人没有自控力,醉酒的人嗓门总是特别大!吴先生喝得相当醉,面se红的简直可以跟我来场桃园三结义!我确定他真的喝醉了,然而此刻的他,音量却是前所未有的小。

「九十五年的时候……我一个朋友……欠了钱,找我想办法。我哪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单纯卖保险的小职员又不是家里有田有房的富二代!他跟我说……他想为他的公司投保,他怕公司再遭到意外。他说……他公司已经……商誉全无,他还有妻小要养,他……他实在无法再遇到任何意外,如果真不幸遇到,也要从中……捞点油水。只要我能帮他这个忙,他、他翻身後,会、会包个大红包感谢我!」

吴先生的声音几乎被酒客的喧哗声覆盖,但他的话是如此悚然,我感到一gu寒意,更是打起一百二十分jg力聆听。

「我只是想帮朋友忙……不,我就是鬼迷心窍……不……财迷心窍,他、他那时其实早不具保险资格,我、我还是让他保了,就是……窜改日期。那保单生效没多久,他家还真发生意外来找我理赔了!我当然知道事情有古怪,只是我没多查,那年头又不像现在追的这麽细……反正他……就靠那钱翻身了。」

「对方发生了什麽事?」

「火灾,公司被烧光了!但……他那时……公司也没剩啥了,烧掉了……得到的反而b失去的多,只可惜……他的孩子也没了。我……我请他节哀,他……他却跟我说……有人提点他这孩子是来讨债,孩子没了刚好。」

我当时真的吓傻了!怎麽会有为人父亲的说这种话?这世界上怎麽有来讨债的孩子?哪个孩子不是父母心中的宝?

「他的妻子失去了孩子很伤心,他……他压根不心疼却还在那边演戏……後来……他透过理赔金……让自己的公司翻身,重新回到大众眼前再次成为当红炸子j!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这种为了利益不惜一切又罔顾骨r0u亲情的人,我应该远离他,但我实在羡慕他赚钱的速度,就向他讨教了。」

吴先生说着说着便闭上眼睛,我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停顿几秒後他突然圆睁双目,压低音量继续说下去。

「他跟我说信仰很重要,所以介绍了他的合作夥伴,他们为我量身订制了一幅画,後来……我也开运,顶下了公司,成为绍馨保险的老板。只是……我就是没有像他那麽旺!他神秘兮兮告诉我……他有、我、我没有、所、所以、差了一点……」

「吴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醉倒了!你们有办法将这些话纯当酒後胡言吗?身为nv人,我对这件事耿耿於怀,後来用火险、95年、公司等关键字在堆积成山的纸本文件中找到几个可能对象。几经核查後,我确定吴先生口中的人就是许氏画廊的老板许群卓!我认为许群卓用计烧毁画廊诈取保险金,还顺带烧si了自己的小nv儿!」

齐可蕊义愤填膺,郑泽对她的愤怒感同身受,但b起愤怒,郑泽有的更多是替许陈明甄觉得不值得的难过。每回开坛济事,许陈明甄从未缺席!也从未停演那出「慈母为亡nv痛哭导致夫婿不得不出手g扰」的苦情戏。

每每看到许陈明甄的崩溃,郑泽无不感到厌烦,特别是看见许群卓温柔安慰对方更是暗地敬佩自家乾爹的无限包容!然而如今天听到齐可蕊的叙述,许群卓的柔情无疑只是掩饰罪行的武器,这样的真相太过残酷,郑泽感到恍惚。望着明明与许家没有关系却愤怒到面容扭曲的齐可蕊,郑泽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平淡,可是郑泽着实无法在难以言表的难过外拥有更多情绪。

或许他还有另一种情绪,愧疚,深深的愧疚,他对许陈明甄如此深沉的伤痛竟是毫无同理心,她受的伤即便是钢铁之躯也会崩解坏灭,而他却只是感觉厌烦!郑泽对自己的冷漠感到羞愧。

「吴先生在知道我查出真相,更听闻我间接认识许氏夫妻後,受不了良心谴责,草率关闭绍馨保险,一走了之。好在他还算留有点人x,虽然匆匆结束营运,好歹也给足大家资遣费!不过这家伙没安好心,偷偷跟房东预缴了几个月租金,将钥匙留给我,无非就是要我为他安抚被牵连的倒楣客户。」

齐可蕊r0u着太yanx,郑泽此时才发现在她白皙皮肤下有着淡淡黑眼圈。齐可蕊的故事乍听合理,随着反覆咀嚼,郑泽逐渐感受一丝古怪。

他抬头越过齐可蕊看往那名男x灵魂,他不认识对方,但他已然猜到对方身分。

「齐姊姊,你说谎。你说吴先生在发现你晓得当年真相後,遣散员工、刻意多缴纳几个月房租将这间办公室留给你?从你的叙述听来,我不认为吴先生会因为你察觉真相进而产生大到他足以放弃一切的良心苛责,我更不认为只是员工的你会有这麽大动力不惜去联络多年未联络的人只为求得真相……你还掩饰了什麽?」

郑泽没忘记潘承凯告诉自己的「前任已si」理论,更别说潘承凯讲述的「投篮」哲学。然而,就算篮框明确,「投篮」在每个人心中的重要x不见得都是无法匹敌,多少人球脱手了便去寻找下一颗球?齐可蕊展现出来的动机为郑泽而言实在薄弱。

齐可蕊口中的吴老板耗尽毕生努力承接下绍馨,郑泽相信吴老板的篮框无疑是「绍馨」或者「成功」,他汲汲营营只为了完美的空心进球,又怎麽会轻而易举将到手的分数转手送人?再者,一般人会为无关痛痒的真相穷追不舍吗?

这些理所当然只是郑泽主观感觉不对劲之处,他还有无法自证但无从辩驳的证据──那名站在紫晶洞旁的男x灵魂。尽管只是直觉,但郑泽坚信那名男x灵魂就是绍馨的老板吴先生。

「……吴老板真的只是关闭绍馨把烂摊子留给你?齐姊姊,你说谎,吴老板是si了对不对?」

郑泽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他害怕被齐可蕊当成怪胎,只是就算被当成怪胎,他也要让齐可蕊说出真相,他不想像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齐可蕊刷白了脸,郑泽确定自己正中要害。

「你、你怎麽知道吴先生已经走了?」

郑泽眺望那名应是吴先生的男x灵魂,灵魂朝他默默摇了摇头。

「因为……因为如果你说的故事在吴老板还活着的状态下根本不成立!齐姊姊,虽然我们那麽多年没见……虽然我不能说非常了解你,但我认为一般人不可能对无关乎自己的事如此热衷,你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齐可蕊惨白的脸透出些微血se,那抹从红se洋装泌出的血se呈现流动状态,从x口往中心靠拢,攀上喉头,自两颊缓缓上升,最後进入眼眶,张牙舞爪盘据眼珠的白se,最後血se尽失幻化为透明yet,yet在眼眶达到ga0cha0,最终倾泻而下。

「你们知道,我最後一次见到吴先生是在哪里吗?喔,不,最後一次当然是在火葬场!撇开那次,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他!看到他整个人吊在这张办公桌上!」

齐可蕊嘶哑大吼,右手直指办公桌。嗑着瓜子的潘承凯先被齐可蕊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听明白对方的话後更是将自己缩得离办公桌越远越好。

「那天是礼拜六,大家都不上班,我想着趁这时候回来公司确认一下许群卓的保单,一进门,我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那晃呀晃,当我回过神,我才发现那是吴先生。」

男x灵魂默默回过身,背对齐可蕊。齐可蕊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吴先生没有家人,也没留下遗书,他只把自己的日记留在办公桌上!日记上写着……在知道我察觉真相後……他夜夜恶梦,他觉得这样活着还有什麽意思?所以才……可是我并不想bsi他呀!为什麽始作俑者可以继续吃香喝辣,其他人却要成天活在悲伤与痛苦之中?凭什麽?这世界还有公平正义吗?我不甘心!因此我一定要挖出所有真相,我要让大家看到许群卓的真面目!可是……我一个人能做什麽?我必须从认识许群卓的人下手,我想找阿峰,但我联系不上,最後我只能找你。」齐可蕊狼狈望向郑泽。

郑泽终於看见全貌,看见投篮的齐可蕊不只是以自己那双手投篮,更有一双无形的手支撑着篮球。无关痛痒的事情在强烈情感冲击下成为命定目标,如果没有撞见吴老板的si、没有间接促使吴老板挥别世界,也许齐可蕊不会对揭穿许群卓真面目如此执着。

没有bsi亡更恶劣与强大的催化剂。

「齐姊姊,吴先生的日记在哪?我要看他写了什麽。」郑泽仰头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我吗?」齐可蕊大惊失se,「你不相信我,所以才要看他的日记吗?」

「我相不相信你重要吗?你稀罕我的信任吗?我信不信任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不是只有真相吗?你如果想要我信任你,你从一开始就该告诉我真相,而不是用尽话术试图拉拢我。」

吴老板的灵魂怒目看着郑泽,无声以表情斥责郑泽欺负自己最忠实的员工。郑泽不在乎齐可蕊的心情,毕竟对方也并未将他的感受放在。许岳群额头淌血,潘承凯肩膀挫伤,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捱着彼此低声闷哼。

「我觉得我的肩膀脱臼了,我要请长假,请到我的骨头长回来为止。」潘承凯哭丧着脸。

「谢谢……我如果真摔下来,不si也要去了半条命。」

「你们都还好吧?」

郑泽赶上前,潘承凯与许岳群的状况不能说「还好」,但至少健在。郑泽细细检视了残破的瑶池金母画像,不仅毫无修复可能,外观更是看不出原始模样。

「现在呢?现在怎麽办呢?这画变成这样,你爸绝对不会放过你。」郑泽喃喃。

「我就说画廊闹贼,还是藉口同行找人破坏就好了,他能拿我怎样?也一把火把我烧了吗?他舍得许家绝後?」许岳群的眼神飘忽。

「拜托!调阅监视器就会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郑筱馨那人偶既然能追踪gps,应该也能消除监视器纪录?让他把纪录消除不就没有证据了?」许岳群指着被郑泽晾在一旁的人偶。

「是在说我吗?」人偶转头,「我可以办到。」

「这不就得了?没有监视画面,我咬si不认,我爸能拿我怎样?真想拿我开刀,我就摊牌,告诉他我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郑泽听出许岳群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乾妈真相?也不打算跟许群卓对峙?你打算采敌不动我不动策略?只要没人向前一步,就继续原地踏步?」

「对。」许岳群乾脆承认,「撕开真相对我有什麽好处?完全没有,那我又何必吐实呢?」

「可是不说出真相,对乾妈还有许芯公平吗?」

「那麽说出来对我就公平吗?」许岳群怒吼。

他的瞬间情绪高涨让本就受伤的额头泌出更多鲜血,血ye自额头顺着鼻梁、脸颊划过,将许岳群的脸一分为二。额际的伤口凝聚最多鲜血,虽然是红但更近似黑,血w隐隐生辉。

郑泽在许岳群脸上又看到那神秘的红,毁去的瑶池金母肖像彷佛以血脉相连的方式再次现世。

「你要我告诉我妈什麽?告诉她是爸放火烧画廊?告诉她许芯明明在画廊你却满脑子只想着那些画?你也看到我妈对许芯的态度,她若是知道是爸害si了许芯,她绝对会崩溃!假使我妈没崩溃、理智还在,或许她会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上法院!这场丑闻必定闹得人尽皆知,我爸多半会被判刑,我妈也跟他恩断义绝!我从拥有一对游走上流社会但对我不闻不问的爸妈转为拥有一个入狱的爸以及一个jg神受创的妈?他们对我的ai将只减不增,我往後的人生唯一选择只剩独自照顾我妈。你凭良心说,这样的未来有b现在好吗?」

许岳群的语速超越平常,他连珠pa0讲述揭发真相可能面对的未来,无所保留对郑泽倾诉。郑泽感激他的坦白,心里仍不免觉得许岳群有些自私。许芯的过世梗在许陈明甄心中十数年,如果不告诉她真相,郑泽深信许陈明甄至si都无法放下。

郑家神坛主要以开坛济事赚取家用,郑泽知道纵使郑正雄没有任何神通、纯靠一张嘴开释解惑!然而,面对迷惘信众,郑正雄在求得钱财前,更以是否能开导对方、解决心魔为最高服务宗旨,这也是郑泽即便知道父亲只是胡诌仍愿意偕同工作的原因。

他看过太多被心魔缠身以至於运途不顺、身心灵受创的人,也看过太多因未解开矛盾脸上突然绽放光芒的人。郑泽不想淌混水,可是他坚信乾妈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告知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你来郑家神坛时,有观察过其他信众吗?我想没有吧!所以你当然没看过那些解开迷惘的人眼神闪烁的光芒有多麽耀眼!乾妈怀孕时,我还没出生,你年纪也小,我对失去许芯前的乾妈没有印象,但我相信那时候的乾妈一定b现在快乐。你真的忍心让乾妈继续被过去纠缠、根深柢固认为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许芯离世吗?」

郑泽尝试理x与感x双管齐下,如果这招不管用,他只能走最後一条──「知情不报是犯法」,让许岳群知道若不告知许陈明甄真相无疑是包庇犯罪。

「这不是我忍心不忍心的问题,你不用对我情绪勒索。现在离事情发生已过去十数年,这时候跟我妈道出真相,她确实会跟我爸闹得两败俱伤,但b起恨我爸,她会更恨自己。你说那些解开迷惘的人眼神闪烁的光芒非常耀眼,可是你真的认为在知悉自己被枕边人欺瞒了大半辈子,我妈的眼神能像你说的闪烁耀眼光芒吗?」

许岳群的反问堵得郑泽哑口无言。他说的没错,郑泽一心一意想让许陈明甄知道许群卓的真面目,却过於主观,没想过对於许陈明甄而言究竟是被继续欺骗更好,还是知悉枕边人是可恨骗子而且欺瞒自己那麽多年更好。

真相是把双面刃,一面cha在许群卓臂膀,一面cha在许陈明甄心口,无论拔出哪把刀,伤口只有淌血而非癒合,没有皆大欢喜的双赢结局。

现实好残酷呐!

尽管没有前例可循,过往逃脱制裁、嘲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假象的案件亦是层出不穷,郑泽却一直有gu盲目相信,相信正义可以伸张,真相可以水落石出!毕竟他掌握了人证与物证,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种答案,他又怎麽能不深信结果只可能是为许芯与许陈明甄讨回公道、罪魁祸首的许群卓承担起所有责任呢?

现实永远与理想不同,他想像的美好光景只能是空想。郑泽感到无能为力,他一直想让事情好转,不论是让许陈明甄放下许芯专心自己的人生,又或者是改善自己与郑正雄、郑筱馨的关系,他没有一样办到。

「我是打篮球又不是踢足球,我肩膀这样,我怎麽b赛……」潘承凯的表情宛如面对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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