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伊始(1 / 2)
浮尘宫。
虽是何焉相当熟悉的名字,然而实际上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地方,只知聆春居乃至整座觅灵山、甚至放眼所及的辽阔天地,都属于浮尘宫管辖,而自小陪伴他长大的朱砂与石青,亦是奉浮尘宫代理宫主蒲邑舟之命,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直至今日,何焉才亲眼看见它的全貌。
飞剑行至殿前逐渐消散,化作氤氳白光隐去,明净浊双脚踏上白玉石阶,在抵达大殿门前时才终于放下何焉。
空荡荡的殿宇中不见人影,只有大片诡譎瑰丽的巨型壁画环绕,四周无多馀摆饰,过度简朴的陈设与恢弘气派的外观迥然相异,越发显得殿内寂寥冷清。一群雄伟壮硕的四角银鹿似乎佔据此地已久,见有生人擅闯宫殿,圆滚滚的水蓝大眼灵动有神地打量何焉,却没有多少敌意。
何焉缓步走进大殿,正中央是一潭由玉石砌成的清池,通体雪白的不知名神树根植其中,茂盛的细长枝条似岸边垂柳般悬着繁密树叶,夹杂许多珍珠大小的纍纍果实。
「那是神木『浮尘』,浮尘宫之名的由来。」
听见明净浊简明扼要的介绍,何焉才回过神,看向不知何时围靠过来的几隻小银鹿,十分不解,「怎么没有半个人?」
明净浊笑道:「宫里的人本来就少,师兄们大半时间还都耗在外头,几个留下来的弟子也很少露脸,久而久之大殿就被这些傢伙佔据了。」
他伸手想摸小银鹿的头,却被两双银色幼角顶开,只得无奈苦笑:「还是一样讨厌我啊。」
相较于对明净浊的嫌弃,小鹿们倒是出乎意料地亲近何焉,被触碰鹿角也没有反抗,还迎上前蹭了蹭何焉的腿。
何焉蹲下身心不在焉地逗弄小鹿,明净浊见状轻叹道:「神兽夫诸果真敏锐,牠们特别喜爱纯净无瑕的灵气。」
何焉抚摸银鹿的双手停顿,犹豫片刻仍是忍不住吐出疑问:「师兄今天带我过来,是因为伤势还没復原吗?」
「啊?」
「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都能帮忙。」
明净浊一听,马上摆手澄清,「不不不!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纯粹想带你出来看看罢了,没想做什么!」
何焉茫然,又听明净浊继续道:「我从邑舟师兄那儿听说,你从来不曾离开过聆春居,我觉得你应该会想出来走走,就擅作主张带你过来了……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都可以想办法帮你拿到。」
看着何焉淡漠的表情,明净浊越说越心虚,明明只是想表达感谢之意,却因为从来没有讨人欢心过,怕弄巧成拙。
釐清明净浊用意后,何焉暗暗松了口气,「谢谢师兄,但我并没有特别想要什么,只要师兄没事就好。」
明净浊挠了挠头,感到无所适从,随即想到方才御剑时少年的表情,又试探着询问:「要不……我再带你四处转转吧?浮尘宫挺大的,指不定哪儿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何焉抬头睁大双眼,立刻起身站到明净浊身边,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尾随着明净浊的步伐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明净浊揉着胸口,感觉心跳快得异常,他不等何焉走下石阶,长臂飞快将人搂进怀中,再次跳上飞剑。
白云靄靄,碧空如洗,明净浊踏飞剑徐行,清朗嗓音在空中显得些许模糊,何焉只得靠得近些听。
「我问过邑舟师兄了,往后你可以随意出入浮尘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没人会限制你,」也许是怕何焉听不清楚,明净浊的声音比平时大,讲得也不快,「可是你绝不能踏出浮尘宫地界,沉天大境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如果真想出去,一定得找个师兄陪你。」
何焉好奇他口中不曾听过的陌生词汇,「沉天大境?」
「就是我们现下所在的世界,」明净浊伸手指向脚下,意即涵括了整座天上岛,以及生意盎然的山林大地,「境外世界的人们一般是这么称呼的。」
望着浩瀚云海,何焉脸上第一次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想那些五花八门的文人游记写的果真没错,苍茫天地辽阔无垠,纵有游歷四方之志,欲以一介凡俗之躯行遍诸天万界,无异于白日作梦。
何焉继续追问:「明师兄去过大境外的地方吗?」
此时飞剑恰好经过一座浮空岛前,明净浊正要回话,岛上一间凭倚古树而建的华屋却突然传出轰然巨响!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骚动方向,只见缕缕顏色诡异的棕绿浓烟自窗口涌出,冉冉飘升至澄澈青空,一名高瘦男子捂着鼻推门走出,他挥手散去身边团团围绕的烟雾,得救似的深深吸吐了好几口气。
明净浊御剑飘移至附近,笑着对何焉说:「正好,认识一下咱们浮尘宫行走的灵器库。」
儘管隔着段距离,何焉仍能嗅到那绿烟的刺鼻异味。他揉揉鼻子,还在远处偷偷打量时,对方已察觉来人,迈步朝他二人走来。
男子外貌年轻,一头茂密长发却已掺杂不少斑白发丝,衣着邋遢不修边幅,一双垂眼看似倦怠无神,视线却给人一种被从上到下仔细评估的不快。
在这白日朗朗的大好晴天,他的腰侧竟悬着一柄素白纸伞,甚为古怪。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何焉,腔调慵懒地调侃道:「六师兄这是从哪儿抢来的小美人,竟生得如此水灵。」
「别胡说八道,」明净浊叱道,转向何焉时声音又变得温和,「他是浮尘宫的弟子,尉迟脩,是一名炼器师,别名『不修』,你叫他尉迟就行。」
何焉眨眨眼,大致能理解此人别称的由来。
明净浊接着对师弟说道:「这是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