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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叹了一口气,说:“等我再回来时,就什么都变了。”
陈谨悦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滴下来,她背对着窗户,身后有雨,身前是泪。她被夹在中间,一点点溶化。
时隔七年,她听到这样粗略的表达仍然觉得透不过气。
“然后你说因为我要高考了,所以回来照顾我,姐姐就搬出去了……”
“是的,她搬出去后,我和她也很少联系,只有两次我叫她回来吃饭,她回来了但变得和我、和你都非常疏离。她变得像她七岁时,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十七年啊,花了十七年才建立的情感,好像突然又没了……”
“你真的爱上你姐姐了吗?”陈芳像心死了一样问出这句早就有答案的话。
陈谨悦伸手抽出两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她抬起头,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的,她看着陈芳,说:“妈……我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我只知道这一切都是从我开始,你不要怪她。”
她没有回答爱或不爱,她隻说是从她开始的,从很早就开始了。
陈芳脸上挂起无望的笑,“我怪你,怪她,有意义吗?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如怪我自己。”
刚擦干净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滑,连着陈谨悦的肩膀也开始跟着颤抖。她右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妈……妈,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陈芳没有说话了,她端起面前的茶,凉了一些,她浅浅喝一口,又苦又涩。
她想起她一个人回到集装箱房的那晚,邻床的大姐被她吵醒了,问她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她支支吾吾地说,啊,没事,你继续睡吧。然后躲进被窝里。
她拿出手机,搜索「同性恋是病吗?」
屏幕上显示:不是。世界卫生组织(who)在1990年已经将同性恋从疾病诊断中删除,而在2001年的《中国精神疾病分类方案与诊断标准》中也同样删除了同性恋这一条目。
她暂时松了一口气,又点进搜索框,想继续,她想问……
她在那里删删改改,屋子里暗得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她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还有不断往下落的眼泪,她边打字,边擦眼泪,弄得屏幕上都是水,然后又把屏幕往被子上一擦,水痕便暂时少了一些。
她写,亲姐妹,不对,删掉。又写不是亲姐妹,但一起长大的,又删掉。
一家人,是一家人啊,怎么会这样。
她把手机往手边一扔,小小的搜索框根本写不清她的绝望,写不下她乱成一团的思绪,她连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怎么在这样复杂的情况里试图让它来告诉自己一个答案?
屋子里连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只剩眼泪往下淌。她连哭都是安静的。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你出国之后,过了几个月,我才去找她,我让她搬回来住吧,我不忍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们谁也没有提这件事了,她也不和我聊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