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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展节倏然睁眼。
熏香袅袅在燃,他急促地换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刚刚一直是在梦中。
当真是老了吗?华展节顺了顺胸口,在回想着梦境时又不可控地记起了妻子对他怨恨的目光。
三个儿子,全都被他送上了战场,无一生还,甚至连骸骨都远曝荒野,无迹可寻。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妻子为此生怨郁郁而终,他送走了亲人,也将自己永远地锁在了那座孤城。
华展节出神地坐了许久,动作迟缓地揭开了砚台的盖,提笔点墨慢慢地落字,一封信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个下午。
晚膳时分,涂维亲自给他送了饭食来,华展节将漆好的信交给他,“劳烦刺史,替我将这封信加急送去乌蒙,给邝成惟。”
涂维一听是给邝成惟,当下想也没想就应下,“将军放心,最迟后日就将信送到。”
华展节道了声谢,他原以为这封信不会回得那么快,谁曾想第三日一开门,竟见到了一张阔别多年的脸。
邝成惟站在门外,对着他凝视片刻后,颇是感慨道:“一别十年,你竟也老了这么多。”
“你怎么来了?”华展节先迎他进来,赶紧倒了茶水,“你扔下乌蒙不管了?”
“什么叫扔下不管。”邝成惟喝了一口热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我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在营中,自然是让人看着。你这信,写了许久吧?”
即便相隔了这么多年,邝成惟仍是了解他的,道:“你若是真的想,我愿意和你一起担。”
华展节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邝成惟扬声问:“收復端城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华展节道:“你何必跟着我蹚这趟水,我给你写信,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就近从朔北给我拨粮,不是要你跟着我冒险。”
“昔年郑尚书在时,你我还是震慑柔然的双璧。”邝成惟回想过往,忍不住感慨,“永康爷在时,文有颜清染和范茹,武有郑尚书,还有你我这等由他一手带出来的武将。我听编史的文官说,这一段记作了永康之治。说句不该说的,当年若是睿王即位,大楚何至于是现在的模样。文泽瑞的案子虽是了然大白了,可这中间冤死的人命,又要问谁去讨?”
“不要扯远了。”华展节道,“我这次虽是奉命前来,却对这一仗没有底气,更要紧的是,我不想将枪头对准剑西。这于我而言,是在自相残杀。”
邝成惟稍作正色,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要放下这边不管,执意去往幽州吗?朝廷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华展节道:“若非是无人可派,圣上不会让我来。我不知道这一仗会打多久,也不知道我究竟还能有几年的命。端城是我挂心了十年的地方,我的儿子都在那里,权当是我想自私一次,先将端城收回,也好了了这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