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2)
李春花是旧社会的人, 当年嫁给温名生他爹做大老婆,名下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这里面,李春花生的有两女一儿,儿子是温名生,排行老大, 两个女儿一个嫁得很远,在南方,一个就嫁在迎春镇的八里乡,嫁在八里乡的就是温家小姑。
隔壁三叔是小老婆生的, 小老婆生了一儿一女,还有个姑娘, 也嫁得远。
在眼前的就老大温名生、三叔温名仁, 还有小姑温名花。
小老婆死得早, 温名花家里也没公公婆婆, 养老和照顾李春花起居的事, 就由三叔温名仁和小女儿温名花平摊。
李春花和陆英子不合, 不给温名生养, 只让他出钱出票子,住是不在这边住,就住在隔壁三叔家。
不过虽然李春花和陆英子合不来, 对几个孙子孙女倒是隔代亲, 没因为和亲娘不合就殃及儿女。
所以搞得老温家的孩子也不好办, 夹在中间难做人。
眼下李春花刚从八里乡回来,这还是温明曦穿过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个奶奶。
刚回来就冒着火气杀过来,温明曦什么都没问,本着不煽风点火的原则,语气柔和地喊了声“奶奶”,还问她吃了没,要不要来这边吃。
李春花年纪不小,但还算健硕,利落地梳着一头及耳短发,黑中有银,用两个黑色细铁发夹别在耳后。
没有任何修饰,但人很精神。
李春花站在门口,一只手半推着温明曦,一只手扒着门,伸直脖子朝屋里看,“你妈你爸呢?他们在哪里?”
在灶房收拾东西的陆英子和温名生探出头来,知道李春花来了,赶紧堵住灶洞,擦了擦手往堂屋走。
在西屋的温明娇和温明心也闻声过来,走到门口,温明娇灵光一闪,想着李春花最偏疼温明阳,便又跑去中屋找他来。
一见陆英子和温名生进来,李春花就喷着火质问:“你们两公婆咋回事,是不是都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
陆英子面露无奈,“妈,你怎么这么说?”
温名生也皱眉,“怎么说这种话,我们巴不得你长命百岁,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想你?”
李春花一脸不信地横眉冷目:“我看你们就是这么想,心里哪有我这个老太婆,这么多年,估计每天都嫌我活得太长了!不然怎么四妹要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说!这难道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温明雪听得刺耳,忍不住插嘴道,“奶,你说什么呢!你去小姑家住了这么久,四妹的婚事又是这两天定下来的,我们这不是还没通知你吗,瞧你把话说的,多难听啊,一家人的。”
李春花一听,炸了:“一家人?一家人!你们把我当一家人了吗?我去名花家住,你们就不能去告诉我啊,左右不过走多久?我看你们就是没这个心,你未来亲家公亲家母,知道你家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吗?人家要是知道了,不得赶紧来问候一下?”
“你们今天不是吃饭去了,我这个当奶奶,倒是什么都没份!我这哪里是奶奶,这比外人还不如啊!”
李春花越想越气,觉得这个儿子是白生了,这个儿媳妇,也是看她不顺眼,才会拦着儿子不跟她亲近。
想她当年多不容易,在旧社会当大老婆,多苦的日子啊,家里那个又死得早,小老婆不干活,一家子人就她在拉扯。
好在几个儿女都算争气,比不上多好的,但也不差。
结果可好,娶妻不贤,生生把好日子折腾没了。
四丫的未来婆家是那样的人家,她这个老的却连面都没能露,一想到这里,李春花就伤心啊,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他们当做透明了。
陆英子摊手说:“妈,话不是这样说的,四妹这婚事来得突然,我们也没料到这么快就定了下来。亲家太忙了,也来不及去看你。现在是定下来了,等开春办婚礼,您不就都看见了吗?准女婿就住在农场,总也会来咱家,回头他见着您,还能不喊您一声奶奶?”
李春花本就不待见陆英子,听了这话,只觉得她是轻飘飘的不当回事儿,更加气上心头,忍不住吼她道,“你说的简单,你的心跟我就不是一边的,能替我说话吗?这么多年,有听我的劝吗?有把我当妈吗?”
温明娇和温明阳开门进来,温明阳走到李春花旁边虚扶着劝她,劝她平心静气别气到。
温明娇眼神躲闪,低着脑袋站在温明曦和温明心身后,不太敢看李春花。
但李春花眼神好,见到跟在长孙后进来的温明娇,这张脸太像另一个人,每回见到,李春花都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我的乖孙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投到你妈的肚子里,多好的一个小人儿啊,小小年纪就那么聪明,那么听话,要不是摊上这么个妈,你现在能跟他们一样享福气,生生都被人折腾没了……”
老温家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想起死去的五弟,倒是温明曦,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李春花,还有愧疚的温家人,显得十分淡定。
大概是她到底是穿来的,只看重目前的“家人”吧,她冷静地看向李春花,刚刚理清了记忆中的李春花,知道她虽然看不惯陆英子,但待孙子孙女还算好,怎么会知道孙女要结婚,第一反应是生气呢。
而且这次的婚事,她刚回来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么会一下子就像烧开了水的铁壶一样直冒烟。
思来想去,有必要泼一泼冷水,“都是一个妈生的,奶奶难道觉得我们也倒了八辈子霉才投到温家?”
“既然奶奶觉得我们算有福气,奶奶也疼我们,为什么就抓着五弟的死念叨妈这么多年?”
“都是当过妈的人,您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舐犊情深,妈待我们这么好,要是不好,我们几个哪会有今天?五弟的死,是他跟我们没缘分,是意外,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了,当妈的怎么会想自己的儿子死?”
“您也生过不少孩子,也有长不大走了的。孩子没了,最痛苦的难道不是当妈的吗?这道理奶奶你肯定懂的!”
温明曦说得温温和和,语气却坚定,逻辑清晰,把一屋子的人都带了进去。
李春花脸色又青又白,“我的儿那是在旧社会没得选!没得吃没得穿,能活下来吗?我们现在是新社会,你妈明明有得选,我的乖孙本来可以健健康康长大的,要不是你妈撇下家不管,满脑子都是钱,浑身腌满铜臭味,又怎么会这样!”
温明娇和同胞哥哥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大开荒,陆英子本就是穿过绿军装的,自然把革命和建设灌入了灵魂,一恢复就投入生产建设中,一刻不停歇。
家里六个孩子,两个大的是自己拉扯大的,温明心和温明曦,跟着小姨陆梅子长大,温明娇和那短命哥哥,则是会走路会说话后就给三婶黄莲枝看顾。
那时黄莲枝在村里的托儿所工作,想着也算是自己人,再加上那时李春花还年轻,这年头的孩子,哪个不是放养长大的?便放大脚步和温名生去搞建设。
谁能料到五弟会就这么没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黄莲枝正巧下工,从供销社回来,听到温家的动静,立刻拐道进门来看热闹。
温明曦扫了黄莲枝一眼,毫不退让:“就是新社会,咱们华国才号召解放妇女,要让妇女都参与劳动,参与建设。奶奶您是旧社会走过来的人,难道不知道女人关在后宅里,最后会是什么后果吗?不是死鱼眼珠子就是成了怨妇,没有几个好下场的。”
上一世温明曦也是参与工作的人,虽说是社畜,但劳动带给人的满足感,别的东西很难比拟。那种自己可以自己做主,有底气不用看人脸色的自在,正是这个时代在倡导的妇女解放,殊途同归罢了……
她上一世虽然是母胎单身狗,但看得多听得多,也知道一个职业妇女在家庭中有多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