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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放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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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从还在颤抖的身体里退出来,摘了套,把几乎没有力气的姚星澜抱上床。姚星澜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太久没做爱后第一次就做到这种激烈的程度,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来。

不得不承认隋唐虽然三十多了,但无论是体力还是技术都比他之前经历过的好太多,到底是圈内出了名的不谈恋爱只上床的高手。仅仅是一次性爱,他就体验到了被彻底掌控的感觉,可怕却令人沉沦。姚星澜靠在男人怀里,一条腿搁在男人的腿上,静静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在想些有的没的。

他才注意到隋唐的左侧小腹上纹着一只振翅的飞鸟,张开的羽翼由跳跃的音符组成。出神地盯着看了会儿,他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只飞鸟,指尖细细描摹着那精美绝伦的羽翼和高昂起的尖锐的喙。

隋唐的手落到他侧着凹下去的腰际,在那凹陷处来回抚摸着。

“你这么摸我,我要硬的。”隋唐的声音比平时更哑一些。

姚星澜抬头去看他,眼神是湿漉漉而带着一丝丝涣散的,还在陷在情欲里的神思尚未回归,看上去迷离又无辜,很是蛊惑。

伸手抬起那精巧的下巴,隋唐打量着这张神采已经完全变换过的脸,声音又低了几度:“你这么看我,也很容易硬的。”

姚星澜移开眼神,往他身下看去。果然,射精后疲软下去的那处地方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你不是三十多了吗?精神还这么好?”缓过劲来的姚星澜又恢复了那种态度。

隋唐笑了一下,不客气地把手指伸进他的臀缝中摩挲起来:“我是三十几岁,又不是六十几岁,一晚上干你个三四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看你刚才爽成那样,怕你不经操。”

姚星澜横了他一眼,抬脚去踹他。谁知隋唐的反应很快,一下就抓住了那纤细的脚踝。他翻身而上,双手抓着姚星澜的两只脚踝,把两条纤长的腿打开。

“要试试看吗?看你被我干到第几次才会昏过去?你要是昏过去了,我就射你里面。”他挑衅地看着身下的人,笑起来又坏又性感。

“滚。”姚星澜绵软无力地挣扎了两下,瞪着眼前的男人骂了句。

隋唐按着他的两条大腿,眼神中浮起了狠劲儿:“真凶啊。”

姚星澜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再一次点燃了隋唐的性欲,他浑身燥热起来,烧得心跳都加速。此时他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姚星澜操到哭着求他。

再次进入的时候,隋唐掐着姚星澜的脖子,那张漂亮的脸都被他掐红了,凉薄的眼角有晶莹在闪动。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像小翅膀一样抖动着,每扑闪那么一下,眼中的狠劲就散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克制却又无法忍耐的湿润的欲望。

正面进入姚星澜的快感和背后位又不一样,隋唐能时时观察到他的表情,痛苦与舒爽混杂、隐忍与难耐交织,还带着那么点被插入后的羞耻。那么冷淡的一张脸,此时无比动人,无声地勾引着身上的男人作出更大的动作,去让那漂亮的五官更加扭曲。

隋唐感到自己的性欲前所未有地高涨,高涨到一种快到忍不住施虐的地步。他心里有一座野兽栖息的森林,宽广且幽暗,张牙舞爪且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隐秘其中。就像中世纪的人们以烈火烧掉他们所认为的罪恶一样,他以自己的心囚禁着这股势不可挡又难以名状的强烈冲动,这种冲动始终在理性与非理性之间,是他音乐灵感最深层次的来源。

以前paranoia的歌就是这种风格,无情冰冷的金属质感的音乐中伴随着冷酷的歌唱,而节奏却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狂热杂乱。歌词离不开性、暴力、愤怒、残酷和离经叛道的情绪宣泄,阴暗又暴烈,恐怖却浪漫。

paranoia解散后,他体内这一部分的特质仿佛完全被埋葬了,完美地掩藏在了风度翩翩又游刃有余的音乐商人的表象下。他很少再露出这种有些凶残且饥渴的眼神。

原来脱光了在床上是这么漂亮。隋唐捕捉到姚星澜眼中倔强的恼怒和湿润的欲望,心里痛快地想着。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搞得我强奸你似的。”他忍不住出言刺激姚星澜,“没把你操爽?不爽你叫成这样?”

姚星澜的双手紧紧抓着头顶的床单,身体随着抽插的节奏前后晃动着,整个眼眶都红了。

“滚……”他忍着自己喉间不断溢出的声音,哑着嗓子低低地骂了句。

隋唐放肆地冷笑了一声,声音冷飕飕的,和两人身上的湿滑的热汗完全不同,沙沙的仿佛是来自冬天的干燥的声音。

他俯身下去,一手抓住姚星澜的长发,一手掐住那扬起的脆弱的脖子,几乎贴着那张脸。腰腹摆动的速度和力道陡然上升,肉体拍打的声音就像鞭子抽在皮肤上那样干脆响亮,如同惩罚一般令人心惊肉跳。

头发被扯着的疼痛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姚星澜湿着眼睛不服气地与隋唐对视。男人有些凶恶的眼神仿佛在强奸他的意志,让他想反抗却浑身发软地不得不接纳在他身体里施展的暴虐。

高超的技巧和恐怖的力道很快又让姚星澜高潮,并且是接连不断的高潮,灭顶的快感和后穴被猛烈撞击产生的酸胀麻木在他的体内产生了一种过度愉悦带来的颤栗的疼痛。身体和神志的全方位失控把他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不行……啊,我……停,停……”

他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这种令他感到恐惧的快感,双手死死抓着隋唐的手臂,猝然落下泪来。

隋唐不顾姚星澜的双腿和小腹都在剧烈抽搐,完全不停下身下的动作,甚至一点都没有放慢。两人的鼻尖轻轻相抵,他的汗都滴落在那张扭曲到诱人的脸上。他看着身下的人的眼神从硬到软,再到盈满泪水,仿若心中的野兽冲出那片森林咬断猎物的喉咙,温热的鲜血洒了他一身,残忍的快乐令他爽到头皮发麻。

姚星澜被他搞得浑身湿淋淋,身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上都是眼泪,黑色的细长的发丝散乱在洁白的床单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轻微的窒息感中,他的眼神逐渐涣散,眼前凶悍又性感的男人正在用极致的快感杀死他的意志。

他在持续的高潮中被操射了。

看着身下的男人浑身如被电击般抽动着,隋唐满意地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笑得放浪:“现在舒服了吗?”

姚星澜完全没有力气反驳他,连眼神都懒得动,半阖着眼,剧烈喘息着。灯光打在他白皙而骨骼分明的胸部,连带着那纷乱的汗水都变成了光点一起一伏,沉落在泛红的皮肤里。

隋唐有些着迷地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揪他的乳头。身体敏感得一碰就起感觉的姚星澜忍不住发出小狐狸般的呜咽。

声音勾住了隋唐的神经,他粗粗喘出一口气,两手都揪住那两颗乳头,甚至捏着穿过乳珠的银棒,继续摆动起自己的腰身。

他常年打拳,腰腹力量极好,精力充沛,体力耐力也维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准。在姚星澜已经双腿都没力气合拢的性爱中,他保持着快速又深重的抽插,把人干得只剩下高潮中生理性的痉挛。

最后射精时,他死死按住姚星澜的大腿根,把那不见光照的、极其白皙的地方掐出深红的痕迹。已经被干到崩溃的姚星澜浑身抽搐着,在他的手臂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隋唐没有抽出来,直接倒在床上,满身是汗地抱住了同样浑身湿透的姚星澜。他把人摁在自己的怀里,抚摸着那还在不自觉颤抖的湿滑的身体,平息着那疯狂的情热。

姚星澜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喘息呼出的气息都喷洒在他的胸口,灼热撩人。

“之前就觉得你操起来会很舒服,没想到跟你做爱会爽成这样。”隋唐的声音带着舒爽后慵懒的笑意。

还沉溺在情欲中的姚星澜难得没有刺他一句,还罕见地轻轻笑了声。

隋唐有些意外,把他又搂紧了一些:“你这性子真是……拿老子当按摩棒?”

姚星澜闭着眼靠在他怀里,把手放在他的腰上:“你没爽到?”

“爽到了。爽得想再来一次。”隋唐对自己的欲望向来诚实。

他确实爽到了,爽得一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迷幻不清、欲仙欲死的快感。姚星澜的肉体给他带来了超脱快感本身的巨大的身心愉悦,这种知觉上的飘飘然让他着迷甚至有点想放纵自己沉沦。

姚星澜伸手推了他一下,懒懒地回绝:“不来了,不想被你干死。”

但都上了隋唐的床,做不做就由不得他了。隋唐抱着他又从头到尾,从外到里摸了一遍,然后把他压在床上,让他两腿并拢平趴着,从夹紧的臀缝中插了进去。

饱满的囊袋在抽插的过程中摩擦着姚星澜的后腿根,一下下撞在他的臀肉上。他的臀部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扣住,后穴完全成为了承载男人欲望的容器,里面的软肉在阴茎的进出中消解着被这具肉体激发起来的性欲。

这就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姚星澜感受不到隋唐的情感,他们之间除了生理器官上的交合,没有任何感情上的连接。粗糙的交媾把两人的原始欲望赤裸裸地袒露出来,毫无遮掩,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借口来自我欺骗。

如果让他来形容这次激烈到两人都有些疯狂的性爱,只能说是他和隋唐睡了。

他在被隋唐操,隋唐在操他。

仅此而已。

他在发泄欲望,隋唐也在发泄欲望。

仅此而已。

仅仅是欲望就能够让两个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几句话的男人睡到一起,做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仅仅是欲望就能让他打开腿,让一个几乎等于陌生的男人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仅仅是欲望就能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对方身上获得最原始的快感。

那爱是什么?我是什么?姚星澜胡乱地想着,却没有想去寻找答案。

他彻底放纵自己沉迷于快感中,这种他曾经在感情中最不屑一顾的、认为是一个人渴求的东西里最低级的感受——生理快感。

因为他在没有音乐的日常生活里,找不到别的快乐了。

他不懂隋唐是怎么想的,也懒得去懂。隋唐在床上够野、技术够好,能把他弄痛也能让他爽到失控,对于一个寂寞的夜晚来说就已经够了。

漫长的性爱到最后变为了折磨,姚星澜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迷迷糊糊地记得他被隋唐抱进了浴室,然后又被抱回了柔软温暖的大床上。他或许是躺在隋唐的臂弯里睡着的,但他太累了,身心俱疲,懒得去记了。

这不过是一个疯狂而荒唐的夜晚。

隋唐大约也不会去记。

只有性没有爱的情事就是这样,有最纯粹的生理快感,在无数个短小的瞬间令人愉悦,结束后回忆里却是空荡荡的。一个夜晚,好像留下了很多,却什么都没留下。

第二天姚星澜醒来时已经快下午了,他浑身酸痛,下体甚至有些肿胀。

隋唐已经离开了,靠着窗的桌子上放着客房服务叫来的午餐,还留着一张字条。

【有事先走了,起来记得吃点补充体力。客房能到下午两点再退。】

字很好看,板正有力,硬得跟隋唐本人一样。

姚星澜强忍着腰部和臀部的不适,慢慢吞吞地把午饭吃了。

离开房间前,他把那张纸条对折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他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一开门就看到室友养的那只活泼的美国短毛猫向他跑来。他抱起小猫咪,撸了两下,感到荒淫的白日梦结束了。他又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在寂寞的、困顿的牢笼里,漫无目的地等待着明天。

放纵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印记。隋唐的手劲很大,很多部位都出现了淤青,斑斑驳驳、青紫纵横,像受过凌虐似的。不过对姚星澜来说,那种过于极致和激烈的性爱与凌虐无异,他的身心都是痛苦与快乐交织着,他厌弃自己却又渴求着男人毫不留情的侵犯,他抵触着隋唐恶意的戏弄却又沉溺于性交的快感中。

隋唐是直白的,他是别扭的。隋唐是一致的,他是矛盾的。

夜幕在面积不大的公寓里凝缩成了床头的一盏夜灯,临睡前姚星澜躺在床上,放着paranoia的金属音乐,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不知是被前夜的情欲冲昏了头脑还是怎么了,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隋唐的微信,点进了朋友圈里。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没有日常生活,没有公司旗下乐队的活动宣传,没有任何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头像。

头像是三匹蓝色的马,好像是幅什么画。

姚星澜保存下来去网上用识图功能搜索了一下,跳出来的是德国表现主义画家弗朗兹·马克的代表作《蓝马》。他没有怎么接触过德国表现主义画派,就在网上搜了搜,翻到关于马克艺术观的一段话:“这样的艺术表现自生自长,不依赖于习俗的扶持。当我们在因袭的表壳之中看到一条裂缝,我们就予以注意,因为我们希望底下的一股力量,有一天会显露出来。”*

耳机里放着paranoia的《froheretoendless》,是这支乐队最早期的歌。歌的基调是凝重的,主唱高亢激昂的嗓音加重了悲伤感。姚星澜看了一眼,作词是隋唐。

「foryouihavedylife

buhyyotillhaveathoandof

estionfnoont

whyyotillletathoandofthetogo

butiloveyouyesiloveyoo

jttakeeverythgandgowith

toseehowfarourlovego

andneverlookbaeverlookbackaga

froheretoendlessfroheretoourendless」

那个时候paranoia也唱英文,那个时候隋唐也写“爱”。

「为你我的生活早已改变

为何你还有千万个无关紧要的疑惑

为何你又让千万个疑惑随风飘逝

但我爱你是的我爱你

带上你的一切跟我走吧

去看看我们的爱情走多远

不再回首不要再回首

从现在到永远从现在到我们的永远」

*出自赫伯特·里德,《现代绘画简史》。

在那次一夜情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联系对方。仿佛那肉欲纵横的一夜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没有人怀念,没有人沉溺其中。

姚星澜没有想到的是新的风波正在酝酿着。

蒸蒸日上的libera遇到了乐队成立以来的最严重的声誉问题。

事情始于江世珏男朋友的性爱视频事件,在他们周年的那天,夏书贤离开了海市,独自前往欧洲。

还没安慰好伤心欲绝的江世珏,更多针对libera成员私生活的爆料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关于姚星澜的“小三事件”。

爆料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姚星澜在上大学的时候是怎么介入别人的感情当“小三”的,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当时校园论坛上的爆料和讨论截图。

这件事当年在海市音乐学院的学生中闹得非常出名。两个主角都是学校里大名鼎鼎的人物,一个是钢琴演奏专业的专业第一姚星澜,另一个是当年音乐表演专业的系草,也就是姚星澜的前男友邵文慈。

邵文慈大姚星澜一级,在一次社团活动中,两个人几乎是一见钟情,从互有好感到确认关系再到上床没超过半个月。

无论是什么标准的审美来看,邵文慈确实长得很帅,完完全全就是想象中清纯校草的俊朗帅气。浓眉大眼、神采飞扬,在那时备受打击又刚刚到大城市的姚星澜看来,大约是他在现实中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因此他在爱慕之心的驱使下,对邵文慈表白了,而邵文慈几乎想都没想,当场就答应。

两人好上之后没多久,就在校外租了房子一起住。但当时邵文慈说自己是海市人,家就在本地,所以每个月都有好多天要回家住。

姚星澜不疑有他,他那时在学校里组了一支乐队,已经开始玩摇滚了。邵文慈不回家的时日里他都和乐队成员们在一起,他很享受这个全新的领域,并想着把摇滚作为之后真正的事业来认真对待。

直到大三那年,他们在学校晚会上结束表演后,散场时在典礼厅外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女生一上来就问他是不是在和邵文慈交往,他给了肯定的回答后,女生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是真不要脸啊!我才是邵文慈的女朋友,你一个男的天天跟狐狸精似的缠着他,谁给你的脸说自己是他对象啊?笑死了,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女生穿着一身名牌,拎着比他家里的雅马哈钢琴还贵的包,一脸不屑地睨着他。

那天去看演出的学生很多,不少人都围着他们,还有人拿出手机来拍“捉小三”的现场。

姚星澜深吸了一口气,被欺骗的愤怒、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和被围观的尴尬令他的手都在颤抖。熟悉的场景又仿佛在重现,他喘不上起来。

见他不说话,女生蹬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用很长的花里胡哨的指甲戳他的胸口:“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纠缠我男朋友。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要是再敢这么不要脸地阴魂不散,我叫人打断你的手!”

“他没有说过他有女朋友。”姚星澜打断她咄咄逼人的威胁,以最平静的语气说,“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他从来没说过。”

女生一脸觉得好笑的表情:“我跟邵文慈高中就在一起了,你他妈糊弄谁呢?以为我没问过?以为我没看过他的手机?要不是我看到你那些不要脸的骚扰他的微信,还不知道他被你纠缠。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有病就去看看,反正精神病院离你们学校也不远!”

姚星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在哪里?让他过来当面说清楚。”

“你还有脸问?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纠缠不休,外头那么多男的你不找非要给人当小三是吧?”女生的声音骤然拔高,“大家都看清楚了啊,这是个什么人!”

“我天好贱啊……”

“男小三啊,开眼了开眼了。长挺好看的,干嘛想不通要当小三啊?”

“哇,去纠缠邵文慈吗?被人找到学校也是活该。”

“这不钢琴专业的那个年级第一吗?看不出来是这种人啊……”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同样的刺耳。姚星澜仿佛置身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中,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只留下嘈杂的咒骂声围绕着他,刺激着他的耳膜。他感到有些晕眩,又有点反胃,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双腿被钉在了原地,僵硬不能动。

姚星澜不知道的是邵文慈一直有习惯会删掉聊天记录的习惯,不知道邵文慈不回家的原因是他会去另一个大学附近的公寓和这个高中就在一起的女生同居,不知道邵文慈在答应他表白的时候就是有女友的。

“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女友,我和他表白的时候他立即就答应了。”姚星澜忍着情绪,与怒气冲冲的女生对视,“我有和他的聊天记录可以证明,不信你自己用我的手机看。”

他拿出手机,准备调到与邵文慈的聊天界面。

谁知女生又是一巴掌,气势汹汹地直接把他的手机打掉。

“少在这儿装可怜,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开个小号跟自己对话,幻想意淫对面就是邵文慈。你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还想忽悠我?”女生用尖锐的指甲指着姚星澜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

姚星澜冷冷地看向她的眼睛:“对面是不是邵文慈,你可以自己看。你为什么不敢看?”

“什么叫我不敢看?”女生扬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他,“我是懒得跟你这种人纠缠,浪费我时间。今天来就是警告你,不准再联系纠缠邵文慈,听见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当晚回去,姚星澜把邵文慈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扔了出去,把他的衣服和个人物品收拾好,装箱扔到门外。

他给邵文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让他自己来拿东西,然后把这个“别人男朋友”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直接拉黑了。

黑夜就像是个看不见的幽灵,可以轻易地将人的情绪玩弄于鼓掌之中。姚星澜躺在他和邵文慈一起睡过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的床上,感到本是空虚的幽灵突然间伸出手来,死死揪住他的心脏,让他在没有光亮的一片漆黑里痛苦难熬。疼痛的感觉如同在报复他被爱蛊惑的盲目,从他的双眼中驱走了睡眠,强迫他直视自己鲜血淋漓的心,从黑夜到黎明。

姚星澜没有哭,他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好像坠入了一个幽深的隧道中,无论向哪个方位摸索,都没有可以见到阳光的出口。

这一出闹剧成为了姚星澜大学生涯中最深最痛的烙印,“小三”的标记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再次遭到了校园霸凌和孤立。

邵文慈甚至不敢当面对他道歉,只是喊了一个同城快送来取走自己的东西,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那个“高中就在一起”的女朋友,不知道从谁那儿弄来了校园论坛的账号,在上面曝光了姚星澜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情。她甚至晒出了所谓“骚扰信息”的截图,里面有几句露骨的话语,明明白白来自姚星澜。

信息确实是本人发的,姚星澜都记得。他们不睡在一起时就会互相发微信调情,他的聊天记录里保留了一切。他发了当天的聊天记录,证明并非自己单方面骚扰。但留言不是说他p图就是说他用小号自己和自己对话。

人总是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去信的,哪怕那不是事实,哪怕那只是虚幻。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女生的话,甚至相信后来邵文慈苍白的自我辩护,但没人愿意相信姚星澜说的。就像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但姚星澜依然天真且愚蠢地相信邵文慈给他虚构出来的爱的幻境,不愿意去打破那令人沉迷的表象。

把一个人立为“道德低下”的靶子然后以最残酷的方式去攻击他,成为了许多人感知自己“道德高尚”、建立道德优越感的最便捷的方式。被人身攻击成为了姚星澜大学最后一年多时间里最习惯的事。

没人再和他说话,同学甚至老师都疏远他,还有人会在背地里用很难听的话骂他。他被乐队直接除名,找工作也不顺利。他收到过许多不认识号码发来的辱骂短信,内容淫秽恶毒、不堪入目,也遭到过性骚扰,甚至有同校的学生直接问他“一晚上多少钱”。

他退掉了和邵文慈一起租的房子,和现在的室友一起租了新的公寓。

室友是个刚工作不久的游戏开发程序员,典型的游戏宅,戴着度数极深的眼镜,除了工作就是回家打游戏。但他人很好,不介意姚星澜是同性恋,甚至偶尔会照顾关心一下人。

姚星澜毕业后在一直做家教的琴行当钢琴老师,摇滚似乎已经离开了他的生活。他成为了这个城市里普普通通不起眼的一员,为了生计奔波,放弃了曾经的梦想。

但是没过多久,一个叫冯越的人加了他的微信。

冯越自称是低他一级的学弟,问他是否愿意一起玩摇滚乐队。

姚星澜第一个反应是回了一句:【你不知道我在学校的事情吗?】

【知道啊,但我听人说你自己解释过的,你不知道那男的有女朋友,不是吗?再说了这有什么关系,我看过你的演出,你真的很厉害。跟我一起组乐队的是个国外留学回来的,学编曲的,很厉害。我给他看过你的现场,他也说你合成器玩得很好。我们贝斯手大概已经定下了,鼓手还在看。学长,考虑一下吧?】

冯越这么回了他一大串,可姚星澜却只看到了第一句。

【我解释的你信吗?】他简短地回了这么一句。

冯越很快又回过来:【啊为什么不信啊?那女的和男的也是片面之词吧。学长,这些小事都不是问题,考虑一下吧拜托!】

姚星澜看了这两条微信很久,突然间有些释怀了。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放弃自己的路?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和无谓的非议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姚星澜答应了和冯越见面。再后来,他辞去当时的工作,加入了libera,和现在的成员们一起开始做音乐。

他以为自己可以彻底远离大学时期那桩梦魇一般的事情,没想到时隔几年,再次被翻了出来,而且是在libera刚刚有了些名声的乐队上升期。

整个乐队的所有成员都因为真真假假的爆料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辱骂和声讨。

江世珏街边醉酒的照片在网上被肆意嘲讽,而他的“小三事件”则遭到了大量的口诛笔伐。微博私信里涌入了上千条谩骂,骂什么的都有,甚至直接让他“去死”。

姚星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网络暴力,并没有觉得无法接受,甚至还能平静地安慰觉得对不起大家、想要退出乐队的江世珏。

他在微博上发了澄清,直言自己对邵文慈的恋情并不知情,也从未想过要插足别人的感情。他不想再忍耐针对他私人感情生活的造谣污蔑和人身攻击。

尽管面对成员们的安慰,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那段荒谬的往事已经无法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愈合的伤口被活生生再次撕开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一次又一次被最恶毒的话语羞辱和中伤,他不知道爱错一个人的代价会这么大。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恨,痛恨自己曾经爱过那么烂的一个人,痛恨自己年轻无知、天真愚蠢以至于被长久地欺骗,痛恨他自以为的坚强和无所畏惧到头来依然不堪一击。

人对所有描述感觉的虚幻词汇的理解都是一无所知的,除非通过自己真实的人生来体验。没人知道痛苦意味着什么,除了痛苦的受害者。在痛苦与他的灵魂共振的时刻,他感到时间的流逝冲淡了他挣扎的感情,却没能消散一直笼罩着他的阴云。

只要思绪回到那里,他就要忍受万分痛苦。

每一个虚情假意的细节、每一道审判的目光、每一句冷言恶语都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入,无情地在他的脑海里再造重演。

libera的巡演计划受到影响,不得不暂停。成员们经受着舆论的风暴,各自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谩骂和攻击。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夏天,所有人都很煎熬。

毒辣的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地表上的一些生灵,把滋润的水分都抽干。

姚星澜站在暴烈的日光下,感到自己的心像被晒干的龟裂的大地,上面爬满了裂痕,里头一点水分都没有。

他向往爱情,却不曾被爱情滋养。

好在最后没有人想要放弃。libera的每一个人都从不同的道路上奔赴而来,为了同样的音乐理念,为了同样的音乐梦想,他们聚在一起,成为了事业上最好的伙伴,也成了生活中可靠的朋友。

所有人都相信,煎熬只是一时的,音乐给了他们支持和信念,他们还要继续往下走。

难熬的夏天总算快要过去,海市进入了白天温暖、晚上微凉的秋季。如同夏日的温度降下来,有关libera的负面舆论的热度也在降下来。

网民就是这么一种生物,他们记忆短暂、说话不考虑后果、善于推诿责任。所以不跟这些人过多纠缠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libera又恢复了排练。大家试图以他们最热爱的事情来帮助自己从阴影中走出来。

而在九月下旬,姚星澜意外地收到了来自隋唐的微信消息。

【这两天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非常简短且意味不明。

姚星澜看到了,却没有立即回复。

在排练结束回到家里后,他又翻出这条信息,看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指回复过去。

【后天空。】

隋唐的消息几乎是立马过来了:【好,后天一起吃个晚饭?】

【可以。】姚星澜垂着眼,慢悠悠地回复。

过了几分钟,隋唐给他发了一家餐厅的定位。是一家米其林法餐厅,就在他们发生一夜情的那家酒店里。【定的6:30。我去接你?】

姚星澜轻轻按了按眉心,觉得头脑有些不清晰。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他有些昏沉地回了过去。

【好,那就后天见。】

姚星澜是一个很守时的人,他几乎准点到了餐厅。进去的时候发现隋唐已经在了,男人简单地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打开,微暗的灯光下成熟性感。

他一坐下,隋唐就开口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定了一家。你要不要看下菜单,如果没什么忌口的话,我就点品鉴套餐了。酒点了一支高香型长相思,这边侍酒师推荐的,可以试试看,希望你会喜欢。”

姚星澜瞄了一眼面前的菜单,看到了接近2000一位的品鉴套餐。

“我没有忌口,什么都吃。”他淡淡地回答。

隋唐笑了下:“那就好。”

白葡萄酒先上来的,冰镇过还带着水珠的瓶身微微倾斜,百香果色的酒液倒入高脚杯中,澎湃成熟的果香味瞬间溢出,在鼻腔里萦绕。侍酒师倒了杯底的一点,让他们先品尝。

不同于奔放的香气,入口却是非常温柔的柑橘调果味,口感饱满又有非常优秀的复杂度。

“请问两位先生对这款酒还满意吗?”侍酒师带着标准的礼节性微笑,先看向姚星澜,再看向隋唐。

见姚星澜点了下头,隋唐紧接着说:“可以。”

菜一道道上,隋唐却始终不开启正式的话题。他优雅地品尝着菜肴,好像今晚真的只是为了和姚星澜出来吃一顿晚饭一样。

他不开口,姚星澜也不问,只是惜字如金地和他聊着天。

用完晚餐花了两个半小时,买完单后,隋唐提出去酒店的露天花园坐坐,再喝一杯。姚星澜没有拒绝。

露天花园只在每年的四月到十一月这段时间开放,初秋的夜晚正适合。室外还是温暖的,微微有一点凉风,非常舒服。矮桌上的灯光非常昏黄暗淡,令氛围有些无端的暧昧。

室外零零散散坐着几对男女,有的亲昵地搂在一起,有的保持距离面对面坐着。也有几个商务打扮的男士,或低声交谈,或打着电话。

长沙发上隋唐挨着姚星澜坐下,两人之间只隔了两个胳膊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对于他们之间暧昧模糊的关系来说刚刚好。

隋唐点了一支雷司令,清爽的气泡白葡萄酒适合这个温度,酸甜的口感也适合餐后品尝。

酒上来后,隋唐先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姚星澜。他的眼睛似乎和夜幕一样黑,并不是完全的黑,而是带着一丝隐匿的光亮。像是某种大型野兽,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们乐队最近还好吗?”他明知故问。

姚星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隋总觉得呢?”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他笑得似乎十分无害又万分真诚。

姚星澜移开视线,冷淡地讽刺道:“真不知道也不会这么问。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隋唐的嘴角止不住地扬了起来:“有人说过你这个脾气很容易得罪人吗?”

“是我的话冒犯到隋总了吗?”姚星澜依旧毫不客气。

隋唐懒懒地靠着沙发,半眯着眼地望着那张神情刻薄的脸:“倒也不,我这人犯贱,还挺喜欢被你冒犯。”

姚星澜没接话,自顾自喝了口酒。雷司令入口酸酸甜甜的,冰凉凉的口感很是提神,他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不过既然你这么冒犯我,我也冒犯地问一句,网上说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隋唐的声音低沉醇厚,如橡木桶装的陈年干红一样。

他没有问“是不是真的”,也没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问“打算怎么办”。

姚星澜有些意外地转过脸去,目光中带着复杂和犹疑。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真的?”

隋唐挑了下眉:“你不是澄清了吗?你当时不知道对方是有对象的,他没说过,一开始就欺骗了你。难道不是这样的?”

姚星澜低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这样的。只是没想到隋总这样的人也会这么容易就相信,毕竟你和我不熟,也不知道那件事具体是怎么样的。”

“我怎么觉得你又在讽刺我?”隋唐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你不像那样的人。不过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我其实也不好奇,无所谓。”

“那我有点好奇,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姚星澜看向他,缓缓问。

隋唐与姚星澜对视着,两道视线仿佛在黑夜里碰撞出细微的火花,一样锐利,一样咄咄逼人,一样想撕开对方。

“你啊……”隋唐喝完杯中酒,又替自己倒了点。

他单手支着头,双眼盯着姚星澜的脸,手背上的那只狮子眼睛也在盯着姚星澜。

“看着特别冷硬,性格不太好,说话不中听……”他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眼神却是温柔的,“但就跟个山竹似的,外头看着生硬,其实一捏就能剥开。里头是软的、白的、甜的,蜜汁四溢的……”

他的眼神沉了起来,就像一夜情那天晚上在床上那样,直白地望向姚星澜。

“天真单纯所以容易被欺骗,内心有热烈澎湃的感情所以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心软所以必须让自己浑身是刺。”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神情变得让人捉摸不透,“我说得对不对?”

姚星澜瞬间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

他觉得隋唐的手真的在剥开他,让他全身赤裸地暴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喉结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姚星澜偏过头去。

“自以为是。”他低低地说了一声。

隋唐丝毫不生气,嘴角反倒勾了起来。他知道姚星澜又在嘴硬了。

其实姚星澜很好懂,他的眼神里写着一切。那么干净澄澈的眼神,什么感情都是藏不住的,爱也好恨也罢,喜欢也好嫌弃也罢,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以至于隋唐放弃了想要戏弄他的想法。

“那你不好奇我今天为什么要找你出来吗?”隋唐终于抛出了真正的话题。

姚星澜不冷不热地回道:“你想说的话自己会说的。”

隋唐朝他挪近了一点,低声说:“我看你也挺了解我。”

“不了解。”姚星澜又恢复了冷硬,“隋总心思深,看不透。”

“那我直接告诉你我什么心思,能给我个好脸吗?”隋唐像个浪荡公子哥一样凑到他耳边问。

姚星澜冷着脸,略略偏开头:“你先说。”

隋唐收回前倾的上半身,正色起来:“其实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我想签下你那个乐队。”

这是他在录制综艺的时候就产生的想法。libera很年轻,虽然竞演的过程表现出了不稳定性,做的东西也很挑听众,但他们很有天赋。他非常珍惜有才华的乐队,尤其是喜欢在编曲上很有想法的。

libera最早的那张专辑他听过,其实更多是实验摇滚,更加前卫先锋,但不太容易听懂。他们现在走回了一条复古的路,说是玩迷幻摇滚,实际上做的音乐融合了迷幻和实验的特点,更加轻松、更附和大众口味。

“我很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签公司,我也听说有些音乐公司接触过你们。你们非常坚持自己的独立性,而且有那位江二少在,确实不差钱。”隋唐耐心地解释,“但如果想让自己的音乐被更多人听到,你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平台能把乐队推出去。”

“我可以保证gs不会以任何方式干涉你们的音乐创作,这也是我个人一贯坚持的。如果你们签到我公司旗下,所有今后一切的商业推广和运营我会亲自负责。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抽空先来gs玩一下看,我们的氛围很好,我有自信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姚星澜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认真考虑。

过了半晌,他忽然问:“为什么和我说?签约这种事情,和江世珏聊更好。”

隋唐笑了下,坦率地说:“不太喜欢江二少那个人。”

姚星澜有些意外,不由顿了顿:“为什么?”

“不为什么,感觉,男人的感觉。”隋唐眼神闪了下,看着他,“他那个性格,我不太愿意和他打交道。”

姚星澜默默垂下眼:“如果你说他录综艺的一些表现,那是你不了解他,对他有偏见。他性格很好,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乐队怎么发展更好,他比我更清楚。”

隋唐望着姚星澜的侧脸,无端想起那首《漩涡》的舞台,想到姚星澜看向江世珏的那个眼神。他心头一动。

“你喜欢他?”隋唐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姚星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抬起眼与他对视,只是低垂着,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隋唐轻轻皱了皱眉,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样子:“我猜对了?”

“不喜欢了。”姚星澜截住他继续说下去的可能,“已经不喜欢了。”

隋唐忽然摸出了一根烟点上,靠着沙发轻吐出一口白烟。烟雾迅速在夜色里四散开,朦朦胧胧的,迷惑了他的双眼。

“所以那天你是因为……”

“不是。”姚星澜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却不那么稳,“他恋爱很久了,那天与他无关。”

隋唐偷偷打量着那段笼在昏黄的灯光里的后颈,隐藏在黑色的微长的碎发里,有些看不真切。不像五月底的那天晚上,汗湿了之后可以完全撩到一边,让里头藏着的白色的肉露出来,供人亲吻。

“哦对,跟一个长特好看的男的,那男的还和前任拍过性爱视频。”他轻轻笑了声,“江二少这是真爱啊……”

姚星澜皱着眉,不满地看过去。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隋唐颇为玩味地与他对视。

姚星澜移开了眼神:“知道。”

隋唐继续问:“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一个人需要那么多理由吗?”姚星澜反问,“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去为自己的喜欢找理由吗?”

隋唐顿住了。他看着姚星澜那双眼尾微微扬起的漂亮的眼睛,心头无端在那清亮的眼神里震颤了一下。

“所以说你天真。”他吐出一口烟,淡淡地笑了,“如果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当你需要抽身离去的时候,才会更痛苦。因为你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姚星澜凝视着男人的眼睛,那么深、那么捉摸不透,里面好像什么都有,但他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

过了良久,他才轻声问:“这是隋总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吗?”

隋唐掐灭了烟头,最后的一缕白烟从烟灰缸里缓缓升起,被温凉的晚风吹散。

“算是吧。”他沉声回答。

姚星澜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话。

“关于签约的事情,你回去和乐队其他人商量一下,我们再联系。现在我要说第二件事。”

隋唐靠近了姚星澜一些,两人的手臂几乎贴着,中间只留了很窄的一道缝隙,谁动一下都能碰到对方的皮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冷淡又有些防备的脸,喉结上下一滚动。

“你考不考虑和我发展一下生理上的亲密关系,但同时彼此都维持绝对的自由。”他的嗓音低沉,在暧昧的夜里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姚星澜怔了一下,片刻后冷声回了句:“说人话。”

隋唐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惹恼他很有趣:“跟我上床,但不谈恋爱。”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姚星澜喉咙干涩,于是喝了口酒,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手指轻轻蹭过他手背上的经络,留下一阵微痒的触感,隋唐十分坦诚地表示:“都是成年男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那天跟你做的感觉特别好,我觉得你应该……也不讨厌我?所以,要不要和我试试看,只保持肉体关系。”

姚星澜没看他,只是低声问道:“第二件事情和第一件事情有关联吗?”

隋唐的手指轻轻划过那柔软的发丝,却格外绅士地没有触碰到里头的肌肤。

“没有,完全独立的两件事。”他慢悠悠地在姚星澜的耳边说,“我不是那种会去玩什么潜规则的人,就是单纯觉得和你做爱很舒服,你在床上的样子很对我胃口。”

“关于这两件事,我可以接受所有的结果。两件都同意,只同意一件或者一件都不同意,都可以。我不会为难你。”

姚星澜陷入了缄默中,直直望着桌子上的蜡烛。烛芯的火光晃动着,摇摇摆摆的看上去一副随时都会灭掉的样子,却把四周一圈白色的蜡都烧得融化成了透明。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需要考虑一下。”

隋唐的眼神动了动,语气十分温柔:“好,我很愿意等你的答复。”

喝完那瓶酒,隋唐就喊了代驾,坚持要送姚星澜回家。姚星澜也就不拒绝,跟着他上了车。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坐在后排,规规矩矩地维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隋唐也没做出任何逾越的动作,甚至没怎么说话,姚星澜都有些难以想象就是这个人刚才跟自己提出了“发展肉体关系”的想法。

到了公寓楼下,代驾司机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把车停了。

在姚星澜开车门的那一刻,一只手忽然轻轻抚上了他的后颈,明显带着茧的手指在后颈的皮肤上若即若离地动了动。

“想好了记得告诉我。”男人深沉的嗓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姚星澜没有回头,轻轻推开了车门。

“知道了。”

隋唐提出的签约意向令libera众人都有些惊讶,江世珏倾向于同意,反倒是冯越的想法有所保留,廖文泽和曹润则是完全赞成。尽管意见不一致,他们还是接受了隋唐的邀请,去gs的公司大楼玩了一圈。

gs的公司在海市知名的艺术创意园区内,是一栋十分具有工业现代感的建筑。隋唐亲自在公司楼下接他们。

一走进去就是一墙的旗下乐队和艺人的专辑封面挂画,一楼是各种玩乐设施,有小型足球场、篮球场、台球室,还有茶水间、厨房和一个漂亮的后花园。gs不少乐队时常会在后花园一起烧烤喝酒。

上到二楼是一个长通道,两边按照加入的时间顺序挂着旗下乐队的logo,再往里面就是录音室、音乐制作工作室还有好几间排练室。隋唐表示有些新人乐队会经常用公司的排练室,到公司来的乐队忽然有了灵感也可以直接用排练室进行现场创作,里面常用的不常用的几乎什么乐器都有,隔音效果非常好。在一间排练室里,冯越都忍不住摸了一把里头的摆着的曼陀铃和西塔琴。

三楼和二楼差不多,基本都是工作室,还有几个gs旗下的音乐制作人在工作。中间有一片很大的休息区域,柜子上摆满了零食,冰箱里有各种酒和饮料,咖啡香四溢。

一个黑眼圈挺深的中年男人从一间工作室里出来,看到隋唐打了个招呼。

“朱哥,这几天没睡好啊?”隋唐看到他的黑眼圈,忍不住打趣。

男人拿着一个1升的巨型杯子出来装咖啡,边弄边吐槽:“别提了,罗桐给我的deo他妈的四天换了五版。你去跟他们说,再这么折腾老子,下张专辑不给他们做了!”

“行行行,朱哥辛苦,回头我好好骂骂他们去。”隋唐笑着回应。

男人回头看到libera,眯了下眼睛:“哎,这不上你综艺的那个帅哥乐队吗?”

“是,介绍一下,乐队libera。”隋唐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这位是我们这儿的金牌音乐制作人朱骢,朱哥,你们应该都听过吧?”

朱骢在圈内是无人不知的大师,曾经打造了paranoia获奖的专辑,为许多乐队监制过经典曲目和专辑。连江世珏的师父提到都赞不绝口。

“朱哥好,久仰!我叫江世珏,师父邹祁经常跟我提起你。”江世珏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向来十分上道,他主动向朱骢伸出手。

朱骢打量了他一眼,和他握了握手:“哦你就是老邹的那个徒弟啊,我知道你,有天赋有才华,老邹在我这儿给你夸得天花乱坠的。本人看着比节目里放出来的还帅啊!”

简单交谈了几句,朱骢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间。

隋唐又带着他们上四楼,四楼基本都是传统的办公室,进进出出的有包括经纪和演艺事务团队、运营团队以及公关团队等各路工作人员。最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会客厅,两面墙上全是音乐史上各个神专的封面图。旁边就是ceo隋唐的办公室,隋唐开门请他们进去坐。

办公室里面不同于传统ceo办公室的风格,灰白色暴露的砖墙、金属质感的框架、从天花板上伸出来的黑铁管道平装灯、木质办公桌,还有一台黑胶唱片机。非常具有个人风格。

gs公司其实并非隋唐自己成立的,他的合伙人常悦是一个海市知名互联网企业富二代,是隋唐高中时期的好友,也是paranoia的狂热粉丝。paranoia后期,常悦拉着隋唐一起成立了这个公司,爱好金属和摇滚的他立志要“为独立音乐在国内的发展作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但富二代终究是要回家接手家族企业的,常悦忙于自家公司的发展,平时根本不来gs。不过在他充足的资金支持下,gs目前已经有了非常系统的商业化发展,公司有自己的制作厂牌、顶尖音响团队和灯光设计团队,甚至还新成立了图书出版部门,专门出版国内外独立音乐相关的专业书籍和音乐人传记等。

隋唐前阵子去了一趟欧洲,就是去了几家国际知名的唱片公司,洽谈代理和专辑海外发行的相关事务。

“我们有把国内独立乐队往海外市场推的想法,欧洲现在音乐节很多,什么风格的都有。国内现在很多乐队都做得非常具有自己的特色,好的音乐需要机会走出去,让跟多人听到。走出去的同时也是学习和提升的机会,我们不能永远自己玩自己的。”隋唐一边用手冲咖啡壶冲着咖啡,一边阐述自己的想法。

“我之所以很想签下你们,也是觉得你们未来有往海外发展的可能性。你们的风格和第一张专辑里展现出来的实验性相当超前,在海外会有可观的受众群体。而且你们唱英文,不是说国语不好的意思,中文有非常大的魅力,但目前海外对国语的接受度还非常有限。libera具备的国际化要素是我很看好你们未来发展的一个原因。”

隋唐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咖啡,四个人都坐在灰色亚麻布的沙发上,只有姚星澜独自坐在旁边的一张金属框架的牛皮椅里。他把咖啡杯递到姚星澜的手里,两人的手指一触即分。

姚星澜的眼皮微微动了下,抬头看到男人眼中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之前和星澜说的都是认真的。”隋唐盯着姚星澜的眼睛,嘴角挂着一抹笑,“不如考虑一下?”

姚星澜感到后颈有些发热,微微移开视线。

“我去一下洗手间。”姚星澜起身说。

他出去之后,libera的几个成员欲言又止地对视了一眼。

隋唐笑了笑:“你们聊,我去楼上抽两根烟。”

说罢,他也走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在洗手间里,他看到了下颚挂着水珠的姚星澜,姚星澜也从镜子里看到了他。

“去楼上抽根烟吗?”他低声在姚星澜的耳边问。

他们一起上了公司顶楼的露台,上面空无一人。两人走到栏杆旁,上面挂着一个小铁桶似的烟灰缸,里头三分之一都满了,塞满了烟头。看来gs里面的人没少上来抽烟。

隋唐帮姚星澜点上烟,然后给自己也点上,两人前后吐出白色的烟雾。

姚星澜的头发很黑很柔软,耳朵下方的部分略打薄,形成了细腻好看的层次,额前凌乱的碎刘海有些长了,已经到了睫毛上方。他脸色很白,没有一丝红晕,神情总是冷淡凉薄的,看上去有那么点儿脆弱和倔强交织的矛盾感。

“第一件事我心里已经有底了,不如我们来聊聊第二件事?”隋唐开门见山。

姚星澜望着远处茂密的法国梧桐,在十月初依然是绿色的一片,虽然知道再过一个多月就会变成金黄并慢慢脱落,眼下还是生机盎然。

就像有些事情,明知结果,却还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你说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没有关系。”姚星澜抽着烟,声音很平淡,“为什么要现在说。”

隋唐背靠着栏杆,胳膊撑在上面,十分懒散的样子:“是没有关系,但看见你忍不住想问。”

姚星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是忍不住想问还是等不及想睡我?”

隋唐笑了起来:“你这直白地戳穿人的样子,真的特招人。”

姚星澜没理睬他,垂着眼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时髦人群,淡淡地问:“关系有期限吗?”

“暂时没有。”隋唐迅速抽完最后一口,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谁觉得不想继续了或者要和别人恋爱了,都可以随时终止。但在关系结束前,只和对方睡。”

“你以前就这个习惯吗?”姚星澜问。

隋唐犹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吧。”

“那以前那些,基本多久?”姚星澜瞄了他一眼,继续问。

“最短的一个月,最长的也没超过一年。”隋唐有问必答。

姚星澜沉默了会儿,慢慢把手中的烟抽完,碾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桶里。他的那根烟落入那个铁桶里,和其他所有燃尽的烟头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谁抽的。

“可以。”他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隋唐深吸了一口烟,望向姚星澜,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如水。

如他所想,两件事都是满意的答案。

“那今晚空吗?”隋唐靠近姚星澜,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吃完晚饭跟我走?”

姚星澜一下子和男人贴得很近,高大魁梧的身材把阳光都挡住了,体温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身前。

他抬头看了眼那张成熟性感的脸,轻声同意:“好。”

“我先下去了。”说完他推开隋唐,脚步匆匆离开了天台。

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口,隋唐才转过身,望向干净到没有一丝云的湛蓝天际,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灭在了姚星澜刚才灭掉的烟头上。

姚星澜回到隋唐的办公室,乐队的其他四个人都看向他。

“去个洗手间去那么久?”冯越说,“我们这边基本上意见统一了,就看你了。”

姚星澜捧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用咖啡味盖过口中的烟味。

“我没意见。你们都ok的话就签了吧。”他简短地回道。

江世珏看了他一眼:“你倒也不问一下,我们统一的意见是签还是不签?”

姚星澜淡定地喝着咖啡:“这需要问吗?”

江世珏挑了挑眉:“那行啊,等隋总来就这么定了吧。”

没过多久,隋唐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

“各位,可以吗?”

隋唐把手里的合同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隋总,这是心里早就十拿九稳了啊?”江世珏笑了笑看过去。

隋唐直直与他对视,声音稳稳当当:“双赢的事,大家一起玩点有意思的又能名利双收,想不出你们有什么理由拒绝。”

男人穿着合身的衬衫、西裤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皮鞋,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就能把人的心理拿捏住十之八九。如果不是两只手上的纹身太多和眼神里那股子落拓不羁,根本看不出以前是玩金属乐的,反而更像个精明的商人。

所以圈子里骂他的人也不少,说他放下吉他等于放下了音乐理想,满心都钻到钱眼里去了,一身铜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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